第57章 查案

    十三、

    “……”謝長月。

    你有史以來第一個的六元狀元, 為啥要這樣,很破壞小孩子們幻想的。

    但是,謝長月到底是沒再跟人作妖下去了。

    畢竟, 他肯定是說不過顧思遠的。

    金榜題名後的第三天, 顧思遠等這屆新科進士第一次參加了朝會, 並被授予相應職位,名次靠前者入翰林, 其餘人或外放、或入六部等處待職。

    顧思遠自然毫無疑問入翰林, 授從六品修撰。

    自從科舉取仕成為主流以後, 便有“非進士不得入翰林, 非翰林不得入內閣”的說法, 翰林出身可謂是清貴至極。

    而顧思遠的翰林修撰一職, 主要是掌修實錄, 也就是記載皇帝言行起居注和記錄相關時政, 順便在各種祭典之前, 草擬好有關文稿。

    基本就跟現在的董事長助理差不多。

    因為每日的工作就是跟著皇帝,很快,他就成為了皇上的頭號寵臣。一自然是因為他那一筆鐵畫銀鉤的書法,讓皇上見獵心喜;二則是因為他博覽群書、過目不忘,皇帝不管想說、想知道什麼,他都能馬上有問必答, 對於領導來說,這樣的下屬簡直不要太舒心。

    於是短短兩個月之後, 顧思遠就被升成了從五品的侍講學士。

    而與此同時,他的同期進士們,還在為翰林院年末的考核頭痛掙扎不已。

    王旭知道後,更是狠狠呸了他幾口。

    這一日, 估摸著到了永嘉帝下朝時間,顧思遠便又帶著手下的典簿和侍詔二人,前往勤政殿報道,等候陛下隨時召見。

    然而,剛走到大殿側門外,就聽見裡面傳來怒斥聲、以及杯盞碎裂之聲。

    身後的兩手下立刻身體一顫。

    所謂伴君如伴虎,不過如此。

    顧思遠餘光掃到,蹙眉看了他們一眼,淡聲道:“鎮定。”

    二人聽著這熟悉的冷漠聲音,微微平靜。

    雖然顧思遠的年齡比他們二人要小了近十歲,但就是有無邊的安心感。

    自從永嘉帝大病好後,不僅更愈加專政,也越發喜怒無常,幾乎每兩三日就要發一場大火。

    在三個月前,顧思遠來勤政殿報道當日,這兩人就差點被拖出去了,還是顧思遠三言兩語化解了災禍。

    裡面既然有事,顧思遠便也不好進去。

    就帶著手下站在大殿外候著。

    不知過了多久,殿內才依次走出三道人影,分別是大皇子、四皇子、還有神武衛大統領梁承。

    其中梁承的臉上,還沾著茶葉沫子。這很罕見,神武衛乃是陛下直屬統帥的‘上直四衛’之一,也是四衛里人數最多的,足有近萬。平日負責守衛京都的九大城門,還兼有巡夜、禁令、編查保甲等責,大統領一職更是正三品的武官,可謂簡在帝心,非至親至信之人不能擔任。

    至少比顧思遠這個表面寵臣,要更倍受信任多了。

    而從封建眼光來看,永嘉帝算得上是聖明君主,就算病後變得喜怒不定,但發火也是對著普通宮人更多,而不會隨意折辱文武百官。

    不知出了何事,竟當庭對神武衛大統領發如此大火。

    不過,顧思遠腦中雖浮想聯翩,面上卻只做不見,反而立刻躬身低下頭去,這三位哪怕此時再狼狽,也比他身份貴重。

    正這時,劉公公從勤政殿走了過來,對著他笑道:“顧侍講來了,怎麼不進去,陛下正念著呢。”

    顧思遠立刻點點頭,撫了撫官袍,先轉身對身後的典簿和侍詔二人道:“你們先去側殿,文稿務必今日午時前整理完畢,本官屆時會查看。”

    “是。”二人齊齊應承。

    顧大人這樣的人,若是做朋友必然會很安心,若是做上司,對有野心的人是幸運,對想摸魚者就很苦逼了。

    那本已離開的三位大人物,也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顧思遠進殿的背影,似乎對這六元狀元的聖寵程度又有新認識。

    顧思遠跟在劉公公身後進了大殿,躬身行禮:“參見陛下。”

    永嘉帝看向他:“思遠,你來了。”

    顧思遠今年滿了二十歲,便有了表字,也就是思遠,朝堂同僚也多以此相稱,唯有家中阿父爹親依舊稱阿揚,謝長月撒嬌時也會喊全名顧揚。

    永嘉帝看著龍案上捲起的字畫,嘆氣道:“昨日得了一副上好字畫,本想請思遠一起題字玩的,卻沒想被擾了興致……”

    說著,他冷哼一聲,看著大殿外長階下的幾道背影:“朕還沒死呢,朕的這些兒子們,一個個就想著欺上瞞下、想著互相傾軋了,就這樣,還好意思一天天催朕立太子呢。”

    聞這恐怖言語,顧思遠連忙勸慰:“陛下春秋鼎盛,立太子一事確實不需太急,皇子們也還年輕,需再歷練幾年。”

    聞此言,永嘉帝心情好了不少。

    這時候,他就喜歡聽自己年輕的話。

    他看著顧思遠挺拔穩重的模樣,玩笑道:“若是朕的皇子們,能有卿家一半的出息就好了。”

    顧思遠哪敢接這個話,這兒子皇上自己罵可以,你要當真了,也說他兒子不如誰,那估計能被他記恨八百輩子。

    片刻後,永嘉帝心情算是平靜些許,拿了份奏摺看起來,並讓顧思遠在一旁伺候筆墨。

    不過,這好心情並未持續多久,永嘉帝眉頭深蹙,用力將手上奏摺往地上一砸,大怒道:“立太子、立太子,這些人就巴望著朕早早去了,好給他們騰位子呢!”

    顧思遠趕緊放下筆墨,勸道:“陛下息怒。”

    他餘光向著地上的奏摺掃過去,大約是一份勸立五皇子為太子的奏摺。

    呵……這個時候,現在就是誰跳得高,陛下就厭煩誰。

    突然,永嘉帝不知想到什麼,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顧思遠:“若是真的需選一個繼承朕的江山?你覺得誰人更適合?”

    顧思遠神色不變,暗道,要是讓他來選,那你哪個兒子都不合適,應該舉行社會主義民主選舉。

    半晌,永嘉帝沒聽到回應,轉頭看向顧思遠。

    顧思遠卻看向龍案上擺著的那副《猛虎下山回首圖》,問道:“陛下,這是準備邀臣一起題字的那幅嗎?”

    永嘉帝點點頭。

    顧思遠輕笑:“確實是幅好畫,微臣剛好想到幾句題字。”

    永嘉帝除了皇位,最愛便是書法。

    聞言,倒也不介意他轉移話題,況且這確實也並非他一侍講學士能解決的問題,只道:“思遠儘管題。”

    顧思遠微走幾步,站到那畫前,幾乎不經思考,直接揮毫而下。

    乍一眼看去,永嘉帝只為他又進步的書法而頗喜,待看完題字內容後,面色瞬時變了變。

    他啟唇緩緩念道:“虎為百獸尊,罔敢觸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唸完幾遍後,永嘉帝看向顧思遠,輕笑道:“你啊你……平日看著是個冷冰冰不知變通的,其實也是玲瓏心腸。”

    顧思遠神色不變,淡淡答道:“微臣是陛下的臣子,只願陛下心情舒暢。”

    永嘉帝看他冷著張臉,正經八百在說拍馬屁的話,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好聲好氣道:“思遠,平日你該對人和悅些,比如你手下那兩個人就是,朕觀以前那個侍講,每日給的任務就很少,幾個人還一起搖骰子呢,相處地很好。”

    顧思遠看向永嘉帝:“這世上有擅長交際的官員,也有擅長實事的官員,而臣有自信成為那第一會做實事的官,即便不做任何交際,也讓人不得不用、不得不重視。”

    “……”永嘉帝第一次被自己臣子給噎住。

    你真的好自信哦!

    不過,卻沒有氣憤,只覺無邊貼心和可愛。

    可愛?這評價要是被謝長月聽到,恐怕到上床時,都不忘嘲笑顧思遠。

    永嘉帝看著桌案邊放著的一份奏摺,突然道:“思遠,這些日以來,朕觀你頗擅長觀察分辨一道,也對賬目算計很有心得,前段時間還幫這老傢伙對了司禮監和大盈庫的賬是不是。”

    劉公公跪在地上:“陛下慧眼如珠。”

    永嘉帝笑一聲:“不是為了找你翻舊賬的,思遠確實很擅長推斷查案一道?”

    劉公公大概摸清了永嘉帝心思,點頭說好話:“確實,之前丟失的物品,顧侍講只要四處看幾眼,便能找到賊首;庫裡對不上的賬,也是顧侍講幫忙梳理清楚的。”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如此,也不必暗中猜測,傷了父子情分,一切都攤到青天下吧!”

    永嘉帝看向顧思遠道:“顧思遠,便命你持朕之手令,全程督查神武軍盜賣軍械一案,務必給朕個水落石出的結果。”

    顧思遠臉上做出震驚表情:“盜賣軍械,神武軍?”

    永嘉帝病癒後,對政務抓得極緊,這一日大約是想到了什麼,突如其來地要查手下‘上直四衛’的營備、訓練等情況。

    這下好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