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四十六回:似水流年

    倘若一開始就給爹孃發現,那葉雪詞定免不了一頓打。但她既然沒被發現,自然會一直做下去。她當真缺那些東西麼?不見得,只是圖一新鮮。直到一日兄長好奇她哪兒來那麼些個小玩意,她才隨口一提,不當回事。兄長自然驚異萬分,但思前想後,竟沒告訴爹孃。原來他也算得上是有野心的人,一直覺得爹孃過於本分守己。那些同期與他們入夥做工的,哪怕不姓葉,也憑著各種小聰明爬到高處去了,偏偏爹孃就是這般老實知足。既然這十來歲的好妹妹有這般本事,那也不賴,將來一定不會像老一輩這樣悶聲吃虧。

    於是,兄長設了個局,讓葉雪詞神不知鬼不覺地順走一個重要的賬本。他稍作修改,便轉交給爹孃。他們知道這回事,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但本家尋本心切,他們便找理由交了上去,又按照兄長的說法將責任推諉旁人。這樣一來,他們就立了大功,得到許多賞錢。原本想要訓斥兄妹二人的老夫妻勞苦一生,嚐到了甜頭,也便默不作聲。之後,她與兄長便更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凡是葉雪詞想要的東西,就沒有拿不到的,哪怕是被護衛團團圍住的闊太項上的珍珠,她也能設計輕易得手。何況她那時還只是個孩子,穿著打扮都十分體面的孩子,誰也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常有被冤枉的替罪羊背了黑鍋,她並沒有什麼實感。哪怕被定罪的人當著她的面屈打成招,她也只是淡淡地看著。說到底呀,是他們太過愚蠢,所有人都是。重要的東西不收納在足夠隱蔽的地方,該好好看守的傢伙尸位素餐翫忽職守;抓人審人的那群人不分青紅皂白,枉負罪名者腦憨嘴笨不知如何開脫。再加上,他們的運氣也向來不如自己。不是說了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豆蔻之年,發生了一場變故。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足以成為她暗藏心底十年之久的秘密。

    那是一個黃昏,有位女子站在她家附近的荷塘邊上。這季節的荷花都謝了,剩下零星幾朵,都枯了一半兒,有氣無力地浮在水上。這女子就默默望著池中,一言不發。她白髮紅衣,單看背影,如從天邊走下來的一段雲霞。葉雪詞看了一陣,沒有急著回家。像是受到某種蠱惑,葉雪詞向前幾步,同女子一併站在池邊,間隔不過一丈。比起風景,她更好奇這位女子的身份,因為她住在附近,卻從來未見過這樣一位發如青霜的人。

    一陣清風吹來,水面上泛起粼粼漣漪。一片花瓣從荷花上脫落,乘著風飄到水邊。就在這時,女子忽然抽出腰間長刀,勢如閃電。那一瞬太快,太突然,等葉雪詞反應過來,刀尖已經指向她的鼻尖。她怔在原地,不知女子為何忽然對一個孩子出手。

    奇怪的是,女子沒什麼表情。葉雪詞終於看清她的正臉——的確是個漂亮的美人,對得起那背影帶來的幻想。而更令人驚歎的,則是這柄奇異的彎刀。刀槍劍戟斧鉞鉤叉,葉雪詞見過不少,但都沒什麼興趣。可這一刻,她竟覺得這柄刀是如此特別,美得勾魂攝魄。刀氣穿過她的身體,她不覺得有什麼殺意,只有一陣形容不出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