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行月 作品

第 42 章 琴溪山莊二十一

謝卿禮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在那一刻連路都不會走,兩步並作一步撲上前茫然抱住她,而她就倒在他的懷中。




她死死揪著他的衣領,纖細的手指用力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喘氣的聲音很急促凌亂。




“師姐,師姐……”




謝卿禮的大腦好似被猛烈撞擊,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一樣難受又刺痛。




唯一能聽到的只有她微弱的嚶嚀。




那些心底早已被壓制許久的心魔蠢蠢欲動想要再次吞噬他,寒意冰封了他的經脈與神智,他連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




“師弟……”




他的意識舒爾回來。




他顫著手去攬她:“我在,師姐我在。”




少女細白的脖頸上有什麼東西在湧動,它隱藏在肌膚之下,沿著經脈蜿蜒爬行著,凸起扭曲的紋路在雲唸的脖頸上實在明顯。




她很疼,疼的臉色發白,額上面上浸滿汗水,整個人汗溼到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謝卿禮不管不顧探入靈力,強硬壓迫著深埋在她肌膚之下的東西,一鼓作氣便想要碾死它。




在靈力觸碰到藏在雲念肌膚下作祟的那東西時,她揪著他衣領的手越收越緊,掙扎著要從他懷中起來。




“疼……疼……”




她疼的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秀麗的臉上都是汗水。




肌膚下埋藏的東西掙扎的越發劇烈,突起了大塊扭動著要破開肌膚,將她的肌膚撐的薄如蟬翼,彷彿瞬息之間便能破開肌膚讓她血肉橫飛。




謝卿禮離她很近,近到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生機在迅速流失。




他忽地便收回了手不敢再碰她一點,靈力撤出的那一刻,她頹然倒在他的臂彎之中大口喘著氣。




“師姐,師姐……”




謝卿禮的眼睛酸澀刺痛,喉嚨堵塞難以呼吸,喊她的聲音模糊不清。




雲念拼命讓自己清醒過來。




她聽到他在喊她,也知曉自己出了事。




系統在腦海裡拼命喚她保持清醒,謝卿禮無措地抱緊她。




她明明知道周圍發生的一切,可身體好像無法操控。




她想回答他和系統的話,可張了張嘴,只溢出一句:




“疼。”




疼到難以忍受,疼到她覺得自己像是從中被劈開了一般。




神魂被什麼東西蠶食著,她拼命調動渾身的靈力和那詭異的東西對抗,可越是反抗便越是疼,越疼便越要反抗。




若她什麼都不做,她一定會死的。




雲念不想死。




她還有事情沒做。




茫然中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五指尖利朝著抱著她的少年而來。




而謝卿禮一顆心全在她身上,對身後逐漸逼近的危險無知無覺。




雲念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在瞬息之間便推開了緊緊抱著她的少




年,從他的懷中滾落在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召出聽霜替謝卿禮攔下了那致命一擊。




謝卿禮反應很快,縱使再過心慌,卻也知道現在需要先解決更大的威脅。




他提劍便與傀儡師打在一起,逼著他遠離雲念這邊。




雲念知曉謝卿禮不會輸,只要他穩住心便一定能贏。




她費力仰頭看向身前,冰床旁倒著一人,大紅的芙蓉衣裳鋪了滿地,裙襬妖豔如花,與她溫婉的面容實在有些不襯。




她站不起來,撐著雙臂朝皇后那裡爬去。




她們的距離不遠,雲念忍著鑽心的疼,伸手去抓皇后的手。




她的手太過冰冷,已經完全摸不出一點人的柔軟,硬化到與塊石頭也沒什麼區別。




“皇后……”




雲念終於來到了她身邊,抖著手拂開她的鬢髮,對上一雙灰暗的眼。




皇后睜著眼,清亮的瞳仁是衰敗的暗淡,瞳色也逐漸灰暗起來。




聽到雲念喊她,她的瞳仁微顫。




皇后動了動唇,雲念咬牙一邊抵抗著肌膚下瘋狂湧動的東西,一邊湊到皇后的耳邊。




不過一息功夫便能完成的動作,在此刻卻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




“噬魂蠱……雲姑娘,是……是噬魂蠱……”




“唔。”




雲念忍不住痛呼出聲。




那東西逆著經脈往她的識海中去,隨著它逐漸逼近識海,雲唸的神魂越來越痛,這實在太過難捱,便是她渡劫之時劫雷劈在身上都不如此刻十分之一。




好像有人在往腦顱裡砸著釘子,那隻蟲子已經快要爬到她的識海。




【雲念!噬魂蠱不是好捱的!快運功點住你的穴位,別讓它鑽進你的識海!】




雲念艱難抬手點住自己的穴位,一旦封禁穴位,她的靈力也無法用,與一個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




皇后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雲念也沒法動。




她仰面躺在地上,身邊的皇后側躺著,不遠處是平躺的沈之硯,角落裡是靠牆昏迷的徐從霄。




如今這裡站著的只有謝卿禮和傀儡師。




耳邊是系統不斷在與她說著話試圖讓她保持清醒,夾雜著謝卿禮那邊傳來的打鬥聲,他佈下的靈力防護罩還在,打鬥的的餘波傳不過來。




事到如今這個地步,她便是再蠢也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玉鐲裡的移魂陣從一開始就是皇帝故意混淆視線的,他知道以謝卿禮的修為,在見到那玉鐲的當場就能察覺出裡面的陣法,謝卿禮一定會毀了它。




實際上,皇帝是想要她這具身體。




但皇帝真正的計劃是噬魂蠱。




噬魂蠱,苗疆邪佞的蠱術,分為母蠱和子蠱,子蠱在雲念體內,會啃食掉她的神魂。




而母蠱在皇后體內,會吸取皇后的神魂後從她的身軀中脫離出來,爬到雲念這具身體中,吃掉子蠱,將皇后的神魂帶到她的體內。




她到底何時中的蠱









雲念想不明白。




她很困,眼皮在打架。




理智告訴她不能睡,睡了就完了。




可身體不聽使喚,石室頂部的光落在眼裡逐漸模糊,腰間的鳳扣一明一滅,聽霜在耳邊嗡鳴著,蹭著她的肩膀希望她給與回應。




雲念什麼都做不到。




意識墜入深淵的前一刻,她聽到了許久未曾聽到的聲音。




“你真是……一點也不讓我省心。”




雲念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閉上眼的那刻,正與席玉打在一起的少年餘光瞧見,下手的動作一窒,席玉尖利的五爪瞬間便劃破他的胳膊。




白衣被撕爛,深可見骨的傷痕裸露在外,血水湧出染溼了白衣,傷痕出摻雜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席玉冷嗤:“什麼時候了你還能分心?”




謝卿禮向來進退有度,便是心底掀起軒然大波面上也極少有失態之時。




可如今他下頜緊繃,眸色黑的駭人帶著戾氣,磅礴的靈力捲起凝聚在劍尖,毫不留情下了十足的殺意揮劍而去。




席玉生抗了他這一劍,悶哼一聲唇角溢出暗黑的血。




“你真的該死。”




少年高束的馬尾被劍意捲起飄蕩在身後,緊抿著唇,周身醞釀出一場風暴,宛如從修羅獄中爬出的厲鬼,周身的殺意濃的駭人。




他不給席玉一點反應的機會,招招致命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命門也不遮擋,儼然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碎荊在他手中游龍似水,劍鋒每一次都精準朝著席玉的靈宴穴而去。




席玉從始至終掛在臉上輕蔑又挑釁的笑意漸漸收斂。




他很強,謝卿禮不是他能對付的。




他輕敵了。




席玉咬牙護住自己的命門,冷著臉問:“謝卿禮,我們布了二十五年的局,靠著無數修士的鮮血養著阿清的身體,目的就是為了找具人身讓她復活,她的那具身體在逐漸腐敗你應該看的出來,若不盡快移魂她活不了幾天!”




“她是你小姨!我們尋了那麼久才尋到一個與你小姨魂印相契的人,雲念還悟了劍心,體格強健,是最適合做容器的人!”




“你閉嘴!”謝卿禮揮劍過去,劍鋒劃過席玉的左肩帶出汩汩鮮血,“你是什麼東西,敢拿我師姐當一個死人的容器?”




有那麼一瞬間席玉甚至沒有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