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紫電 作品

第七十一章 空間

    劈斷猴子右手的是一柄不甚鋒利的小斧頭。

    在此之前,這柄斧頭大部分時間裡都靠在一座土灶邊上,偶爾劈些柴。

    握著斧頭的是一個和猴子年紀相仿、同樣瘦小的帕拉圖少年。

    很巧,這個名為“保羅”的少年也有一個暱稱“小猴子”,他的媽媽會這樣叫他。

    小猴子的媽媽被蠻子擄走了,他的父親把他送到滂沱河北岸,又回到了下鐵峰郡參加民兵。

    而小猴子劈斷了一個蠻子的手,劈了兩下。

    蠻子慘嚎著墜崖,小猴子看到那隻乾瘦、殘破、沾著血的手正在微微抽搐,好像還連在它的主人的手腕上。

    除了復仇的快意,小猴子的心裡只有無盡的恐懼。

    他瞪著眼睛、大喊著——彷彿被砍斷手的人是他一般——掄起斧頭劈在斷手上,狠命地劈了好幾下。

    直到被另一位年長民兵一耳光抽醒。

    年長民兵也沒時間跟小猴子說什麼,給了後者一耳光之後,年長民兵便掄起刺槌,砸向露出崖邊的蠻子腦袋。

    接二連三有特爾敦人從矮崖上跌落。或是屍體被推下來,或是活人被打下來。

    溫特斯面無表情——民兵姍姍來遲,可總算還是到了。

    如果說鐵峰郡步兵團僅僅是欠缺大規模會戰的經驗,那臨時徵召的民兵就是完全沒有正面作戰的能力。

    民兵只適合以亂打亂、痛擊落水狗。

    第五連和第六連在大路上結陣作戰時,民兵則被溫特斯派進山林去圍堵逃竄殘敵。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活著的特爾敦人的意志徹底崩潰,紛紛扔掉弓箭長矛,匍匐在河灘上哭喊、哀求。

    帕拉圖人聽不懂蠻子在說什麼話,但是不會看錯蠻子想做什麼。

    軍號手看向蒙塔涅保民官,軍鼓手也看向蒙塔涅保民官,很多人有意無意地看向軍旗下的身影。

    但是溫特斯緊緊抿著嘴唇,直到特爾敦人盡數被推進滂沱河,也沒有說一句話。

    留下一小部分民兵打掃戰場、監視河岸,溫特斯帶領第五連、第六連以及其他民兵,馬不停蹄直奔[徒涉場-小石鎮]山路的最北端。

    在那裡,另一場慘烈戰鬥正在進行。

    看到從滂沱河上游漂下來的一具具浮屍,泰赤就知道了那三支百騎隊的下場。

    對於赫德諸部而言,三支百騎隊不僅僅是三百人這樣簡單,一個百騎隊的覆滅幾乎等同於一個家族的消亡。

    即便泰赤已經見慣了這種事情,仍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不過現在泰赤沒時間哀悼那三個科塔,因為他撞上了一堵牆。

    那是一堵橫跨東西、結結實實擋住他去路的牆——以及壕溝。

    “哪裡來的牆壕?!”泰赤怒髮衝冠、雙目赤紅,抓住一個青翎羽的衣襟,咆哮如雷:“徒涉場之後就是沒有遮攔的跑馬地!這是你告訴我的!這是你賭咒發誓過!這是你親眼看到的!”

    “那顏!我昨天渡河探查的時候,這裡……這裡……”青翎羽面如土色,急得甚至帶了一絲哭腔:“這裡真的沒有這道城牆!真的沒有!我對著天神起誓!我折箭發誓!若是我說謊,亂箭射死我!萬馬踐踏踩死我!一定是兩腿人!一定是他們,是他們連夜修起來的城牆!”

    暴怒的泰赤掄起大拳頭,一拳打翻那青翎羽:“渾話!瘋話!兩腿人難不成是一夜築牆!”

    青翎羽嚥下一口血水,恍然大悟:“對!是!一夜築牆!不是築牆,是一夜築城!他們一定是使了妖法,就像傳歌詠者唱的!妖怪!兩腿人請來了妖怪,一夜築城!”

    泰赤再也聽不下去這等瘋話,狠狠踢在青翎羽下頜上,後者登時昏死過去。

    然而就算泰赤抽刀當場劈死青翎羽,他前方那堵牆仍然是實打實存在的。

    牆沉默地旁觀著這場鬧劇,無言的態度如同是最惡毒的嘲諷。

    就在泰赤的人馬撞上牆的時候,在西南方向百公里處,爭奪渡口的戰鬥也進入最慘烈的階段——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