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紫電 作品

第261章 教堂

    四面無牆的棚子攏音效果很差,俘虜們又是在棚子外面就坐,一直坐到幾十米外。

    卡曼必須要以很大的聲音佈道,才能讓後排的信徒聽清楚。

    卡曼佈道的聲音也確實宏亮清脆、神聖莊嚴,即便坐在最末尾的俘虜也在認真聆聽。

    但是作為資深演講者,溫特斯肯定這種程度的聲音絕不是憑人力能輕輕鬆鬆發出來的,至少也得漲紅臉、啞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喊才行。

    由此,溫特斯判斷卡曼一定是在使用類似[擴音術]的神術佈道;或者反過來說,神術同樣能夠實現[擴音術]的效果。

    溫特斯甚至想當場用紙筆記下來這一發現,他使出很大的勁才剋制住右手伸向筆記本的衝動。

    就這樣,儀式順利地進行。

    領聖體的時候,溫特斯也微笑著走到祭臺前,沒有像過去那樣存心迴避。

    溫特斯現在想得透徹——沒有必要故意拿出無神者的姿態,那樣反而是落了下成;該吃吃該喝喝,他就當白吃小餅乾來著。

    倒是卡曼,見到溫特斯過來領聖餐,他特意拿出一塊沒經過祝聖的餅乾給溫特斯,也不給溫特斯喝“聖血”。隨便把溫特斯打發走了,令溫特斯頗感不公。

    儀式結束後,溫特斯讓俘虜們在空地上列隊集合,狼鎮的教徒們在不遠處圍觀。

    帕拉圖有以戰俘為奴的傳統——奴隸制其實不配被稱為傳統,史書上記載的上古國家個個都蓄奴。只不過當其他人一點點拋棄奴隸制的時候,帕拉圖人將它延續了下來。

    從實用角度出發,帕拉圖人抓赫德人為奴尚可理解。他們要削弱赫德諸部,又不能“遷蠻內附”,那麼光殺男人就意義不大,女人和小孩才是關鍵。

    但是帕拉圖人對帕拉圖人下手同樣不留情。過去帕拉圖貴族打私戰,沒錢贖身的戰俘要麼當農奴、要麼被賣到海外去。在毛紡織業興盛以前,奴隸才是帕拉圖的主要出口商品。

    所以溫特斯的俘虜雖然不情不願,但他們某種程度上接受了被強迫勞動的處境——畢竟沒被賣到海外去,還不算太慘。

    見即將蒙赦的俘虜都到齊,溫特斯站到馬車搭成的講臺上,高聲質問他們:“你們是否認得我。”

    他的目光掃過人群,俘虜們紛紛低下頭,無人敢對視,也無人敢回答。

    誰能不認識血狼?就是血狼把他們抓到這裡來的。

    “那知道我為什麼像對待奴隸一樣對待你們嗎?”

    還是沒人敢開口。

    溫特斯停頓片刻,替俘虜們回答:“因為你們打了敗仗,對吧?”

    這句話算是說到俘虜們心坎裡,他們大部分都是後期被伏擊的徵糧隊成員。早期伏擊的徵糧隊經甄別後,大部分俘虜都直接釋放。

    “大錯特錯!你們勞動,那是因為不勞動就活該捱餓!你們站在這裡,不是因為你們打了敗仗!”溫特斯厲聲呵斥:“抬起頭,都看著我!你們站在這裡,是因為你們曾經強搶老百姓的糧食!逼得他們活不下去!不收拾你們,就只有你們能活下去,其他人都得餓死!”

    絕大多數俘虜的表情都是茫然而疑惑。

    這番道理幾個人能聽懂?溫特斯不知道,或許還是“打敗仗當奴隸”這套邏輯更容易被接受。

    溫特斯心底嘆了口氣。大本汀今日逃得一條性命,繼續在巴德的那裡坐牢。巴德堅決反對公審大本汀,因為只要溫特斯還披著駐屯所的外衣,他就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審判“盡職盡責的本汀鎮長”。

    他要建立的政權的合法性究竟在哪裡?神授?武力?民意?這是溫特斯苦苦思索的問題。

    但是溫特斯今天不是來給囚犯開會的。

    “我所俘虜的敵人當中,凡是在徵糧過程中犯下殺人、強暴等重罪的人。”溫特斯指向勞役營外面的絞架,聲音令所有俘虜不寒而慄:“皆已抵命。”

    “我所俘虜的敵人當中,凡是在徵糧過程中犯下傷人等輕罪的人。”溫特斯不容置疑地宣佈:“繼續服刑。”

    “剩下你們!剩下你們這些平庸的惡人!我給你們機會重新取得自由,我將給你們機會回到家人身邊。”

    溫特斯大手一揮,薩木金帶人抬出火盆,火盆裡放著六把烙鐵。

    “但是機會,只給你們一次!”溫特斯指向火盆,冷漠而威嚴:“想要的,走上前來。”

    俘虜們面面相覷,沒有敢動彈。

    薩木金大步走到第一排的一名瘦小俘虜面前:“你!想不想回家?”

    “我?”俘虜驚慌吞嚥口水,怯生生地支吾:“想。”

    薩木金拖著俘虜走回火盆旁邊,拿出烙鐵。烙鐵的頭竟然是聖徽的形狀,已經燒得發紅。

    “扯開他上衣。”薩木金冷冷命令部下。

    兩名強壯的守衛立刻按住俘虜,第三名守衛扯開後者上衣。

    薩木金面無表情地下手。

    烙鐵無情地扣在俘虜左胸,離得近的人都能聽到類似肥肉碰到熱鍋的吱吱聲。俘虜慘叫聲令人不忍聽聞,圍觀的狼鎮人都下意識移開視線。

    薩木金不是要殺掉俘虜,所以他只是接觸一秒左右便拿開烙鐵。俘虜的左胸膛上留下一個聖徽的烙印。

    守衛將俘虜拖到邊上,給他塗抹松節油、蛋黃和玫瑰油做成的燙傷膏。

    “機會只有一次。”薩木金替他的百夫長向俘虜們發出最真實的威脅:“再敢拿起武器反叛,等著你們的就是從聖徽插進的利劍!誰不願意,就回去繼續服刑!下一個!”

    俘虜們有所動搖,但還是沒人敢出頭。

    只見後排過來一個人——囚犯伊萬走出隊列,戰戰兢兢站到火盆旁。

    他不要旁人把住他,而是先是對著聖徽烙鐵發誓、後自行坦露胸膛,閉上眼睛等著薩木金動手。

    薩木金點點頭,沒說什麼,只烙了半秒鐘左右便鬆開手。

    “都照著他來!”薩木金指著前排另一名囚犯,喝令:“你,下一個!”

    有薩姆金在,溫特斯就不用事事親自動手。他下了馬車,見脫掉祭袍換上常服的卡曼朝他走過來。

    “這是在幹嘛?”卡曼皺著眉頭問。

    “給囚犯們留個紀念,提醒他們不要再站到我的對立面,總不能直接放走吧?”溫特斯誠實回答,他笑著說:“我還特意選了一個大家接受度比較高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