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紀聞的內容主要是政策、戰爭、議院的辯題、民事刑事案件,還有些宗教慶典的消息。”溫特斯翻過一頁:“目前來看,新墾地軍團名義上還是效忠諸王堡。因為邸報裡對諸王堡的稱呼還是‘至高無上的共和國’。”

    “亞當斯,牆頭草一樣的東西,就想著見風使舵、看機下注。”安德烈不屑地輕哼,又問:“可這不都是上個季度的?”

    溫特斯理所當然道:“要是軍團與諸王堡裂的話,應該有增刊吧?”

    安德烈哈哈大笑。

    “咱們也應該辦一份邸報。”溫特斯邊看邊說:“這東西還是蠻有用的。”

    “好啊,回去就辦。”

    溫特斯嘆了口氣:“如果我們能佔住熱沃丹的話。”

    溫特斯又往後翻了一頁,突然眼前一亮:“南山鎮農夫偷割軍馬場草料,軍事法庭判處兩人苦役?”

    安德烈的耳朵也一下子豎了起來:“軍馬場?!”

    “南山鎮。”溫特斯咀嚼著這個名字,取出地圖集:“好像就在白山郡!”

    兩人蹲在地上,一張一張地圖地翻找。

    “還真在白山郡!”找著找著,安德烈忽地狂喜大喊:“就在南邊!”

    溫特斯接過地圖,他先是驚喜,後是疑惑:“地圖沒標明?白山郡有軍馬場,那敵軍為什麼不見有騎兵?”

    “軍馬都被徵走了唄!而且這地圖太老,沒標明也正常。”安德烈一拍大腿,發自內心的高興:“咱們說什麼也得去拜訪一下。適齡軍馬可能沒有,但馬駒、種馬也是好東西嘛!”

    “好。”溫特斯被安德烈的喜悅所感染,微笑著說:“去拜訪一下。不過鐵峰郡好像沒人操持過軍馬場,得把軍馬場的職員也抓走。”

    安德烈不以為然:“梅森學長不是養過豬、管過勞役牧場?讓他去弄嘛。”

    四目對視,兩人不可抑制地大笑,越笑越開心。

    夏爾押著鹿角鎮的商戶,遠遠就看到蒙塔涅上尉和切利尼中尉面對面蹲著,不知在傻樂什麼。

    “上尉!我把人帶過來了!”他大聲提醒。

    溫特斯和安德烈急忙起身,整理儀容。

    好在鹿角鎮商戶們被嚇得要死,也人沒注意到兩人的失態。

    “先生們。”溫特斯輕咳一下,對戰戰兢兢的商人們和善地說:“買賣人消息靈通。叫你們來,是因有些事情想問。只要誠實回答,我保證你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鹿角鎮商人們點頭如小雞啄米。

    “從你先說。”溫特斯的手杖指向在場年紀最大的商人。

    對方不明所以:“您……您還沒說想問什麼?”

    “不用管我想問什麼。”溫特斯的語速不緊不慢:“你只管說,聽到我想問的,自然就會放你走。”

    老商人啞口無言,好一會他才又壯著膽子問:“從哪說起?”

    “就從最近、最大的事說起。”

    老商人嘴唇開合,費了好大力氣才開口,一開口就驚到溫特斯和安德烈:“赫德蠻子又來了。”

    “繼續說。”溫特斯不動聲色與安德烈對視。

    從安德烈緊繃的臉頰和驚疑的眼神中,他看到和自己同樣的情緒。

    老商人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

    九月中旬——差不多是巴德和梅森百人隊“全軍覆沒”的時候,赫德劫掠大軍再次東侵。

    顯然,年初攻入帕拉圖的赫德部落搶得盆滿缽滿,令其他部落萬分眼紅。

    “蠻子從燼流江兩岸同時殺過來,數都數不清啊!”老商人越講興致越高。

    “嗯。”溫特斯淡定地點點頭:“往下說。”

    什麼“同時從兩岸殺過來”?

    什麼“數都數不清”?

    在場沒有比溫特斯更瞭解赫德諸部內幕的人。

    分明就是兩夥赫德劫掠戰團,分別從燼流江南岸和北岸進入帕拉圖。

    因為赫德諸部自身也在互相攻殺,所以兩夥搶劫犯乾脆分開行動,免得碰面鬧出流血衝突。

    而且怎麼可能“數不清”?三大部有多少家底溫特斯早已猜出大概。

    哪個部落敢傾巢出動?不怕被抄了老營?

    不過這條情報依舊非常有價值。

    老商人談性愈濃,繼續大講他也是道聽途說、不知倒了幾手的消息:

    北岸的蠻子殺進江北行省,聽說與“叛軍”打得不可開交;

    南岸的蠻子殺進鏡湖郡,被英明神武的亞當斯將軍以及諸王堡派來的援兵擊敗。

    [鏡湖郡隸屬新墾地,位於行省最北端、毗鄰鏡湖,地理條件優越、交通方便,是新墾地最富庶、人口最稠密的郡]

    溫特斯摩挲著下巴,這半真半假的消息變得越來越有價值。

    赫德諸部大舉東侵劫掠,不僅沒有誘發紅藍薔薇的新一輪大戰,反而緩和了局勢。

    沒有什麼比“共同的敵人”更能團結帕拉圖人。

    最有趣的是“諸王堡派來的援軍”,根本就是紅薔薇的部隊開進新墾地。

    “看來總歸還是亞當斯的頭更痛一點。”溫特斯覺得有些滑稽,他面無表情點頭:“繼續往下說。”

    換成其他商人,講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

    什麼“諸王堡有一名將軍被暗殺”、“聽說是為女人”、“血夜”,講得有鼻子有眼,講述者彷彿就跟著刺客經歷全程。

    做菸草、陶器、羊毛生意的商人們大倒苦水,新墾地的經濟作物運不出去,都壓在他們手裡。

    做進口買賣的商人跟著抱怨,外面的東西進不來,他們的生意也慘淡至極。

    兩方人越講越激動,為爭奪“誰更悲慘”吵得臉紅脖子粗,差點大打出手。

    新墾地一向靠賣出農作物、購入不能生產的東西為生,而兩條生命線如今都被戰火阻斷。

    溫特斯拿著小本子,邊聽邊記。

    鼓點般的急促馬蹄聲傳來,偵騎軍士衝到溫特斯面前滾鞍下馬,附耳向溫特斯彙報。

    鹿角鎮商人們見證了叛軍指揮官的情緒變化,從平靜冷漠到開懷大笑。

    偵騎軍士只說了一句話:“他們來了。”

    溫特斯的回答只有一個詞:“好!”

    白山郡駐屯軍掉頭回援,天大的好事。

    如果那位蓋薩上校頭腦發熱,朝著熱沃丹豬突猛進。

    那溫特斯就只能放棄熱沃丹,然後抄了鳶花堡看看能否彌補損失。

    熱沃丹兵少、人心不齊、城防不堪一擊、軍械也極度匱乏。

    新編步兵團全員都在用短矛,因為找不到長而直的矛杆,也沒有足夠多的鋼鐵。

    只有骨幹士兵才配發刀劍頭盔。

    火槍從羅納德那裡繳獲來幾十杆,然而以新編步兵團的兵員素質根本發揮不出威力。

    他們只敢端在手裡打,而不敢下巴貼在槍托上開火。

    弩更少,一隻手就能數完。

    單體弓倒是從武庫裡抄出上百具,但羅納德都不用這玩意,溫特斯更不可能用。

    溫特斯手上的無地農民,能開弓放箭的人壓根沒幾個。

    這種部隊只能打順風仗,一群人大喊大叫衝上去。

    要是他們覺得能打贏,一個賽一個勇敢。

    要是他們覺得打不贏,眨眼就能跑得精光。

    以熱沃丹的情況,若是被兩路大軍合圍,就算老元帥來指揮也是死局。

    而且老元帥從一開始就不會打這種仗。

    想贏,就必須牽制一路、打一路,打垮一路,另一路也就不敢再來。

    從一開始,溫特斯的計劃就是牽制白山郡,迎頭痛擊沃涅郡。

    但若他沒能牽制住白山郡駐屯軍,對方不管不顧奔向熱沃丹。

    那溫特斯就只能採取備用方案:

    讓出熱沃丹,撤到聖喬治河以南、撤到狼鎮,乃至撤到大荒原去。

    反正他在熱沃丹沒什麼瓶瓶罐罐,丟掉、砸碎也不可惜。

    熱沃丹的倉儲早就被清空。糧食大多給巴德帶走。錢,溫特斯花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