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紫電 作品

第六章 新血

    彼得指著港外水面上的剪影:“好像有船過來了。”

    “什麼?”昏昏欲睡的猴子突然來了精神:“有船?還真讓我們等到啦?!”

    ……

    而在同樣遠離戰場的西南方向,風馳電掣趕到戰場的安德烈破口大罵:“[髒話]!還是來晚了!又只有剩菜吃![憤怒的髒話]!”

    他其實來早了,按照原計劃,攻佔鏟子港的部隊會在約定的時間對波塔爾莊園發起一次佯攻,引誘波塔爾莊園的守軍出擊,再配合騎隊將其殲滅——經典的赫德把戲,但配合紐倫鍾可以把協同作戰的時間表精確到小時。

    為了確保計劃成功,在佯攻發起前,安德烈的騎隊必須隱蔽在敵軍騎哨的巡邏路線以外。

    然而計劃永遠不如變化快,他還是來晚了。

    “大人!等等!”圖林的喊聲從後方傳來:“新兵蛋子跟不上您!”

    安德烈轉身一看:還跟在他身後的部下不到四十,而且個個狼狽不堪。要知道,他從熱沃丹出發時可是湊足了一箇中隊。

    安德烈惱火地錘了一下大腿——最好的騎兵和最好的戰馬都被溫特斯那個傢伙搜刮走了,只給他剩下一些不堪用的新兵和笨蛋。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因為溫特斯帶走的騎兵全員輕裝,所以安德烈帶來的騎手個個裝備精良,最差的也有一身繳獲來的赫德扎甲。

    原本正在撤離的鏟子港叛匪騎隊也發現了剛剛趕到戰場、還未集結完畢的鐵峰郡騎兵——也可能是注意到了盔甲馬衣過於華麗顯眼的安德烈中尉——立刻調轉方向,朝著安德烈的騎隊馳來。

    “拔劍!”安德烈下令:“劍上肩!”

    跟隨安德烈趕到戰場的鐵峰郡騎手紛紛拔出武器。

    “你們被留在鐵峰郡,就意味著你們都是三流貨色。”安德烈肩扛軍艦在部下面前走過,他挑釁似地看著部下們:“如果你們想證明自己不是,那麼現在就有機會。”

    圖林舉著馬刀,狂熱地大吼:“uukhai!”

    “閉嘴!”

    “是!”

    安德烈站到騎手們的最前方,短暫沉默以後,他轉過頭,笑著說:“不過別害怕,因為對方都是不入流的貨色。我先上,伱們跟緊我,就能贏。”

    說罷,他拉動韁繩、猛刺馬肋,戰馬隨之高高揚起前蹄。

    安德烈持劍直指敵人:“衝鋒!”

    戰場另一端,正在衝向叛軍騎隊的波塔爾發現對方不僅不撤退,反而主動向自己發起衝鋒,於是更加用力地鞭打戰馬。

    他一眼就看到了叛軍騎兵中間那名甲冑華麗的軍官。他已經明白今天的勝利可能不會屬於他。但是如果能擒殺對方的重要人物,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兩隊騎兵在鏟子港與森林之間的平地轟然相撞。

    與那名甲冑華麗的叛軍軍官錯身而過的時候,波塔爾意識裡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好大的力氣”。

    ……

    [鏟子港碼頭]

    阿爾法聽到了炮聲,也聽到了排槍的旋律,可他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從波塔爾莊園毗鄰的小河順流而下,可以抵達鏟子湖。雖然那條小河無法容納大船、波塔爾莊園也沒有足夠的大船,但是阿爾法也不需要很多船。

    按照原計劃,當波塔爾帶領主力部隊對鏟子港發起正面進攻的時候,阿爾法將會帶領一支小部隊乘船突襲鏟子港——用叛軍的方式對付叛軍。

    然而和安德烈一樣,他也來晚了。

    不過,就算能夠及時趕到,結果或許也不會什麼變化:帶領親自挑選出的百人隊登上碼頭的阿爾法發現,自己陷入了至少一個半百人隊的包圍之中。

    “放下武器!投降!”魯西榮向前一步,厲聲呵斥:“仔細聽!外面的槍聲都停了!你們已經輸了!”

    碼頭上的鏟子港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看向為首的年輕人——阿爾法先生。

    阿爾法先生沒有動作。

    而在場的新軍士兵則都將看向代連長布尼爾軍士,等待布尼爾軍士一聲令下就將這一小撮叛匪統統殺光。

    彼得·布尼爾感覺到了戰友們的目光,他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一種“我必須做些什麼否則大夥身上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會發生”的感覺——懵懵懂懂的他還不知道那種感覺叫“責任”。

    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他硬著頭皮、膝蓋發顫地走向對方的首領,怯懦又勇敢地說:“已經結束了,投降吧。不然會死人的,會死很多人。”

    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威脅,反而像乞求。

    不過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一個鏟子港民兵扔掉了武器。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放下武器!”猴子見到還有一些冥頑不靈的叛匪在等頭領表態,心裡大為光火,他一不做,二不休,大搖大擺走進叛匪之中,一個一個地奪下叛匪的武器:“投降!不然就死!”

    即使有的鏟子港民兵還在猶豫,也並不意味著他們有反抗的勇氣,他們只是需要被推一把。於是最後不肯繳械的鏟子港民兵也默許了武器被拿走。

    “喂!你!”抱著一大捆刀劍的猴子來到叛匪頭領面前,狐假虎威道:“放下武器!不然格殺勿論!”

    對方低著頭,沒有動作。

    猴子等得不耐煩,乾脆伸手去奪對方的佩劍。

    這一下就像一顆火星落入炸藥桶,阿爾法動了起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準確地控制住猴子的手腕,然後抬腿一靴子踢在猴子襠下。

    “軍士!退後!”魯西榮見狀,立刻推開布尼爾軍士,端起長戟奮力刺向叛匪首領。

    阿爾法敏捷地閃開老兵的第一刺,右手持劍的同時左手握住劍鞘,用單手劍使出雙手劍術,利用劍脊推開老兵的第二刺,旋即突入長杆之內,用劍柄又狠又準地錘向老兵。

    魯西榮躲閃不及,結結實實捱了一下。就算他穿著胸甲,也被這一擊重錘似的劍柄打擊砸得氣血翻湧、頭暈目眩。

    老兵踉蹌著倒退了幾步,捂著胸口摔倒在地。

    見老軍士生死未卜,猴子就像發瘋一般,不顧胯下劇痛,嚎叫著撲向叛匪頭目——然後又被幹淨利落地一腳踢開。

    緊接著,又有兩個上前援護的新軍士兵被阿爾法放倒。

    見已經投降的叛匪的眼神也變得陰晴不定,彼得·布尼爾急得大叫:“誰都別動!”

    就算是不聰明的他也看出來了:面前這個傢伙很難對付,一對一決鬥恐怕找遍全連也沒有人能贏得了他。

    好在這不是決鬥,也不是比賽,而是你死我活的戰爭。

    而戰爭,就是要人多欺負人少。

    “退後!都退後!”彼得·布尼爾揮著胳膊,大喊著下令:“火槍手!”

    叛匪首領身旁的新軍士兵或退或爬,紛紛與叛匪首領拉開距離。

    阿爾法剛想追上去纏鬥,突然聽到有人大吼“嚐嚐這個”,然後迎面一張漁網飛來,將他掛住。

    丟出漁網的猴子見對方中招,掄起拳頭就衝了上去——又被狠狠一腳踢開。

    然而阿爾法能解決猴子,卻不能解決漁網,他越動漁網就纏得越緊。

    火槍手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前一秒還在拼死掙扎的阿爾法,下一秒非常乾脆地把佩劍一丟。

    “我投降。”

    “啊?”剛想下令火槍手開火的彼得·布尼爾愣住了。

    “我投降。”阿爾法重複了一遍,無可奈何地笑著說:“帶我去見溫特斯·蒙塔涅吧。”

    在場所有新軍士兵都愣住了。

    一道人影閃過。

    “我他媽帶你去見你大爺!”猴子大吼著一記凌空飛踢,將阿爾法踹進了水裡。

    ……

    兩百公里之外的溫特斯,突然打了個噴嚏。

    軍刀塞伯瞥了一眼上尉,頗為不屑地問:“這就著涼了?”

    “可能吧。”溫特斯揉了揉鼻子。

    安格魯押著一個赫德男人來到溫特斯面前:“百夫長,騎哨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

    “赤練的親從?”溫特斯問。

    “不是。”安格魯回答:“好像是附近牧民。”

    “放了吧。”

    “我放了。”安格魯無奈地說:“但他不肯走。”

    溫特斯走到赫德男人面前,操著生硬的赫德語,問:“[赫德語]你,是誰?要什麼?”

    赫德男人驚訝地抬起頭,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赫德語]我叫寒山,是赤練頭人的部眾,是白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