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紫電 作品

第八十四章 群山迴響(上)

    “……鋼鐵是烈火和重錘鍛造出來的,這座城市同樣如此!從土坯和乾草搭成的幾間茅屋,到今日屹立在玫瑰湖畔的鋼堡,我們經歷過無數災禍,大火!戰亂!饑荒!”

    “但是——我摯愛的同胞們,記住我說的話——無論是何等的災禍,他們從未成功將我們打敗,一次也沒有!在餘燼中,我們重生!而且變得更加強大!”

    “這座城市,還有生長在這座城市的人們都有一種精神,一種勇敢!頑強!不屈不撓的精神!它流淌在你、我、每個索林根人的血管和骨頭裡。正是這種精神,支撐著我們在街道、房屋和倉庫一次次化為灰燼時,又一次次將他們重建……”

    一個身著紫色華服的雍容男人,站立在還未洗去煙痕和血跡的市政宮臺階頂端,向著聚集著市政廣場上成千上萬的市民慷慨陳詞。

    他的左手挺在腰畔,右手伴隨著語調的抑揚頓挫,激情澎湃地揮舞著。

    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也如同管弦樂團,被他的右手指揮著,發出一輪比一輪更嘹亮的贊同和歡呼。

    站在窗邊,遠遠望著臺階上的身影,約翰·塞爾維特嘆了口氣:“我還是不如他。”

    “作為一位談判對手,您比他更棘手——我不是在刻意恭維。”溫特斯斜倚窗框,等到兩輪歡呼聲的間隔才開口:“可是我也得誠實地說,伍珀市長的本事,別人學不了。”

    單聽迴盪在廣場上的慷慨激昂、雄壯有力的詞句,實在很難想象它們出自一個被憲兵強行從家裡拖出來的膽小市長之口。。

    市政宮遭遇爆炸襲擊的時候,反應神速的市長先生第一時間拋棄議會和同僚,帶著護衛從密道逃出市政宮,回到府邸,無論如何也不肯再邁出大門一步。

    但保羅·伍珀就是有這種本事:只要你給他披上華麗的禮袍、套上名貴的假髮、打上厚厚一層撲粉,再把他推到大庭廣眾之下,剩下的事情你完全不必操心。

    “我原以為伍珀市長只是善於表演。”溫特斯支著下巴,悠悠地說:“但我現在發現,對於伍珀市長來說,表演是他無法控制的本能。他不是善於表演,他是表演慾的奴隸。”

    “鋼堡現在需要一個能提振民眾鬥志的領袖。”塞爾維特反而在替保羅·伍珀開脫:“況且從亞當、夏娃被逐出伊甸園開始,就沒有人是絕對自由的。格拉納希先生,您又是什麼的奴隸?”

    “我?”

    這個問題有些出乎溫特斯的意料,他思考了一會,認真地回答:“我可能也是表演慾的奴隸?”

    塞爾維特目光如刃:“那您又在演什麼角色?”

    “至少在鋼堡。”溫特斯緩緩說道:“我演的是一個正面角色。”

    塞爾維特不置可否,還是那張缺乏情緒波動的臉,他拉上窗簾:“我們出去走走吧。”

    溫特斯當然應允。

    塞爾維特領路,兩人離開市政廣場,既不騎馬也不坐車,沒帶護衛更沒有佩戴任何說明身份的綬帶勳章。就沿著礦渣鋪成的街道,一路走到玫瑰河南岸。

    站在南岸,放眼望去,焦黑的斷壁殘垣之間,一些沒去市政廣場聽演講的人正在清理廢墟。

    各家商行工坊的倉庫、店鋪被認領以後,駐軍對於南岸的封鎖宣告解除——反正也不剩什麼了。

    北岸的管制隨之放鬆,市場恢復營業,教堂也向災民開放,還有一些無家可歸的災民被疏散到城外的村鎮。

    或許餘燼的熱量還沒消散,但是鋼堡已經走在重建的路上。

    人們擦乾眼淚,推走渣土和瓦礫,將還能使用的石材和木料收集起來。過火的林木也源源不斷從山上運送到城內,以備重建使用。

    “無論多少次。”塞爾維特望著神情堅毅、埋頭勞動的人們,低聲說:“我都會為人類的意志而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