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決不放棄


                 在餘又朵的催促下,統戰部給她發來了申報“因公犧牲”的所需材料清單。她認真看了,最難的一項是:至少有原單位兩位同志證明她父親確實是回單位辦公事。據他們邏輯,即使有材料證明她父親在醫院打過招呼去辦公室的,也不能證明就是去辦公事。她父親那個部門當時只有他一個人,而她父親一向就是積極主動工作的人,他向誰彙報呢?何況父親發生意外時,統戰部的幾位主要負責人也都不在世,如何提供?

  但是餘又朵沒有放棄,畢竟照片是有力的證據。雖然原單位沒有人能直接證明她父親那天早上是去工作,但是,她現在手上有一份原統戰部司機書面的證明材料,說明她父親對統戰工作也是極其負責。還缺一位同志的材料,找誰呢?以前說寫傳記,有人願意寫,現在是為了申訴,是不是令人家為難?

  餘又朵想起一位原統戰部的部長,方部長,是她父親去世一年後才擔任的統戰部部長,方部長是從其他單位調任來的。

  方部長與她父親青年時共過事,也很瞭解餘又朵的父親。餘又朵二十多年前偶然機會接觸過他,她能感覺到方部長是個很善良、正直的領導幹部。餘又朵雖然與方部長也就一、兩次談到她父親,但是能感受到方部長是發自內心裡的對餘又朵父親讚賞,對她父親的去世深表同情。

  “我想去找方部長,看他能否給我寫點什麼?畢竟他是原統戰部部長,也瞭解我爸爸。”餘又朵對愛人說。

  “你爸爸出事時候不在他手上,他完全可以委婉地拒絕。”愛人有些顧慮地說。

  “其他人我也不認識,找別人,不如先找他看看,大不了他什麼都不寫。”餘又朵說。

  餘又朵帶著忐忑的心情,找到了方部長的家,地址是統戰部提供的。她敲開方部長家的門,看見了一位很瘦,個頭不高的老人。餘又朵仔細一看,就是方部長,記憶中的方部長比現在胖多了。她記得方部長比她父親小五歲,應該有83歲了。

  餘又朵介紹了自己,方部長先很驚訝,然後特別熱情地招呼餘又朵進屋,對他愛人說:“這是我以前的同事老餘家的女兒,餘國理的女兒。”。

  餘又朵進屋,說明了來意,是為她父親申報“因公犧牲”需要原單位兩位同志的證明材料而來,她把相關的材料全部拿出來給方部長看。

  沒有想到方部長沒有絲毫反感,而是很熱心地接過材料。他動作有些遲緩地找到老花鏡戴上,開始翻閱材料。在三十多位同志的受訪材料地方,他湊近認真看了幾頁,然後用手拍著材料,連連激動而感嘆說:“是的,是的,你父親就是這樣的人!這裡的好幾位同志我都認識,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餘又朵抽出信訪局的複查函給方部長看,想告訴方部長她是得到允許才整理材料,並計劃給父親申報“因公犧牲”的。

  方部長認真看完複查函,抬頭看看餘又朵,說:“你是好女兒,你做的對。但是,這個事情怎麼讓你跑?應該是有關工作同志來呀?”

  “他們讓我跑,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就跑吧。”餘又朵在方部長面前沒有抱怨統戰部的是非。

  “哦,我老了。我的理解這個應該是幾個部門有關同志來調查、討論、決定,怎麼要你跑?”方部長有點不理解地低聲嘮叨說。

  餘又朵只好說,“後面可能他們會做吧!”

  “你要我做什麼?”方部長說。

  “麻煩方老,寫點對我父親的印象與評價,以及當時如何對我父親意外事件的處理,實事求是地寫。”

  “好!我給你寫,你父親人太好了!當年‘對臺辦公室’組建時,大家都不願意去。因為涉及臺灣工作比較敏感,肯定也會很辛苦。正好你父親也透露出想到市裡來工作,說你母親找他吵,說孩子們大了,都是女孩子,鄉下都是體力活。好像說你大姐當時在礦石山上幹體力活,哪裡受得了,城裡好找點工作。有人就推薦你父親去臺辦,你父親就答應了,說辛苦的事總要有人做。其實,你父親在基層幹了二十多年,完全可以提點要求,可是你父親是從不提要求,只是服從。我瞭解你父親,當年我們一起共事,有困難的事,你父親都積極主動上。”

  餘又朵沒有想到方部長知道是為了申訴提供材料,沒有絲毫的猶豫,而是一口答應了,這讓她的眼淚差點又掉下來了。父親的好是令所有認識他的人共識,她也很感謝方部長,不管他寫什麼。

  餘又朵帶的筆不知道怎麼寫不出水了,方部長起身去了裡屋,過了一會兒拿出一隻筆,手還有點顫抖。方部長愛人在旁邊,很驚訝對餘又朵說:“他有糖尿病很多年了,幾乎多年不拿筆了。家裡人讓他寫點什麼他都不答應,今天你來了,他竟然要寫字。”

  “餘國理是個好人,好人,我一定要寫。”方部長肯定地說。餘又朵很感動,也很欣慰,她原以為大家遇到這種事躲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