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飾的訣別 作品

第四章:聖碎時代4

關於愚人酒,有個大夥都曉得的心照不宣的秘密,那便是愚人酒是用劣質的工業酒精勾兌出來的,酒體渾濁,有時甚至能喝出鐵鏽等雜質。

這類酒通常是散裝的,就存放在鐵罐裡,度數很高,優點是它相當廉價,缺點是喝過之後,往往會頭痛一整天,或者宿醉一整晚,這還是輕巧的,嚴重點,就有可能把自己喝成瞎子或啞巴,我見過不少因喝下愚人酒而致盲的人。

他們通常是瞎掉一隻眼睛,倒也不至於全瞎。那渾濁發白的死魚眼令他們看上去格外暴躁野蠻,所以我不愛同這些爛酒鬼打交道,我對他們很少會有同情。個人認為,那些竟然能把自己喝瞎的人,想想也不會是什麼善男信女。

不過,有時我也會為他們感到惋惜,心想要是有錢喝別的酒,能夠選擇的話,誰又會選擇愚人酒這種罪孽深重的東西呢?愚人酒呀,它是當下這個迅速崛起時代的疑難雜症。

它既是消除苦悶的良方,也是將人拖入苦海的毒藥。

唉,我曾試圖勸告過那些酒鬼,告誡他們愚人酒的危害,然而他們全然不聽,對我說的話嗤之以鼻,甚至還反過來用揶揄的語氣嘲笑我的無知,有時回想起來,真令人憤怒又無奈。

“你絲毫不懂那飄飄欲仙的快感,若是沒有這所謂的愚人酒,我的屍體指不定早就在拜城邊的懸崖底下了。”

這是當時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話,出自醉漢之口。

拜城是懸崖之城,它建立在幾百米高的懸崖之上,稱得上是一座歷史相當悠久的城市。我對那裡,可謂充滿了憎恨和怨氣,因為我曾被當成精神病人對待,在那座名為羅斯的瘋人院裡呆過一段時間。或許是一年,或許是兩年,具體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我在那座瘋人院裡受盡了折磨,險些真成了瘋子!

要知道,拜城最著名的是瘋人院和喜樂糖,前者收容精神病患者,後者以致幻方式催生和繁殖出一個個瘋子。還有那些倒吊在懸崖峭壁上的棺材,那是一種特殊的埋葬方式,出自古老的窗欞風俗,看上去很壯觀,就像一面豎立起來的墳場。

那些棺材用粗壯的幾枚尖釘紮根於絕壁之上,像是一朵朵深植於陰森峽谷間的黯淡色低垂的垂尾喇叭花,縱橫交錯,雜亂無章的排列,終日籠罩在汙染色瘴氣與死氣中。

關於拜城有很多不好的傳言,那是一座嚴重被工業文明入侵的工業化城市,作為一座處於工業化初期的城市,那裡常年淤積的骯髒空氣,總是沉悶的令人喘不過氣來,據說在那座城市住久了,便會導致情緒壓抑,精神失常。

依我之見,大概是因為那裡臭氣熏天,那裡的人們,總是習慣性將理應衝入下水道的穢物直接排放進城市一側那片幽邃的峽谷底下,因此那裡既是墳場,也是各種汙物腐物的最終歸宿,久而久之,臭氣從懸崖下方漫上來,便籠罩了整個拜城,因此拜城又名腐臭之城。

當地一些人受不了那裡壓抑的氛圍,久而久之,便患上了精神類疾病,不得不接受治療,而那裡偏又只有一座瘋人院,便是羅斯瘋人院。

羅斯瘋人院從不把病人當人看,那裡名其名曰瘋人院,倒不如說是一座折磨精神病患者的惡劣監牢!拜城自殺率很高,每年自殺人數可輕鬆達到上百人,其中十有八九是跳崖死的,似乎那座峽谷具有什麼魔力,引誘人們往下跳,也可能單純只是這邊方法簡單且有效。

這正是為什麼酒鬼會說那種話的原因,看來他已經不太想活了,他,包括與他同類的那群嗜酒如命的酒鬼,大概早已將自己的靈魂獻給了魔鬼,以換取長久且廉價的知足與迷醉,這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我幾乎不喝酒,且相當厭惡酒精,我見過太多被酒精摧殘的人了,並對此事深惡痛絕,實在不願像他們那樣的墮落。

我也知道,他們需要酒精,酒精能讓他們暫時忘卻煩惱,陷入暫時的迷幻,但這種行為無意義飲鴆止渴,不可能在根本上解決問題,絕非長久之計。

我能給予那些酒鬼的,別無他物,只有一聲惋嘆罷了。

在當下這個時代,蒸汽火車依舊稱得上是新鮮事物,那些懵懂無知的孩子,總熱愛追逐火車一路狂奔,他們正試圖跑得比火車還快,但這無異於天方夜譚,他們不可能做到,正如他們撈不到水中的月亮一樣,即便他們依舊樂此不疲,朝氣勃發。

他們熱愛數出車廂的數量,甚至是輪子的數目,那匆匆而過的一瞥,使他們得以充分展示自己的視力與記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