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傅史葛 作品

第 23 章 亂鏡之南山一夢

原本的丞相自然不叫赫連丞相,因為如今的赫連二字所使用的乃是清音仙君的姓氏,原本的那位丞相姓楚,旁人稱之為楚相。




岑雙讓炎七枝買來的這冊小說,說的便是這位楚相。早前之所以說這冊小說與其他情緣類暢銷書有所不同,是因為這不止是一個純粹的凡人世界觀,其中所描述的愛恨糾葛,所涉及的三人,都是男子。




關於這位丞相與其白月光的故事其實非常簡單,便是白月光三皇子一開始只是看中丞相的權利地位,是如同其他皇子一般,只是想讓對方助他登上皇位,但他懷揣著野心接近丞相的同時,又包裹上了“愛慕”這一層糖衣,只是後來南下治水,孤男寡男的,兩人竟是生出了真正的情愫。




但此時二人均未戳破那一層窗戶紙,他們是在曖昧中爭吵,又在爭吵中曖昧,一個遲鈍,一個別扭,居然真的一直不曾有誰明說過彼此心事,哪怕是這次的斷崖事件,嘴上彆扭其實內心擔憂壞了的三皇子風風火火地趕來了丞相府,第一件事,竟然還是跟丞相吵架。




畢竟三皇子再怎麼煩悶擔憂,嘴裡也是吐不出一句好話的,於是他說著說著,這二人就這麼又吵了起來,而就在他們這樣爭吵的間隙,六皇子來了。




六皇子是來看望故人的。




如此又不得不提到六皇子與丞相之間的牽扯。




而說起丞相與未來暴君六皇子之間的糾葛,那就要複雜上許多了,甚至複雜到六皇子的情感變化以及心路歷程,都是不分明的。




六皇子與丞相相識遠比三皇子要早上太多,早在六皇子還是個七歲孩童那一年,便與被皇帝指來做他夫子的丞相有了交集,從七歲到十歲,那三年時間他們亦師亦友,形影不離,也因為有了少年夫子的照顧與陪伴,六皇子的身體日漸好轉,性子也不再如往日一般陰沉,在被送往無業寺前夕,他甚至已經不再如以往般畏懼人群。




只是好景不長,六皇子註定要被送去無業寺,未來的道路如無意外一眼便可看到頭,但少年註定要奔赴屬於他的光明前程,他不可能這輩子都只縮那一角破敗院落,況且他與六皇子本來也不是同一路人。




後來時光荏苒,年輕的夫子少年得志,加官進爵,成了立國以來最年輕的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平素待人接物寬容平和,人緣向來很好,又因討好他的人不計其數,所以他身邊也從來不缺人,人來人往形形色色,多到他自己都記不住,能讓他記住的,定是鮮活肆意與眾不同的少年,是如三皇子般被嬌寵出的光鮮明豔,至於那個灰撲撲如塵埃一般平凡普通的孩子,自然早就成了他生命中的過客,十年,足以物是人非。




但六皇子卻一直記得這位先生,因為他生命中出現的人太少了,而能短暫停留在他身邊還待他好的人就更少了,雖然丞相大人對六皇子與對其他人並無什麼兩樣,只因他慣來宅心仁厚,越是不在意,反而能越平和對待,等他真的上心了,那可就完全兩幅面孔,就如他後來與三皇子爭吵不休不說,嘴還毒得緊,讓三皇子




時常被他氣得跳腳,而他也獨獨只招惹三皇子這一個人,當然這些是那時的六皇子所不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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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犬……啊不,六皇子是在認出故人之後,又來探望故人時發現他這位故人竟是有兩副面孔的。彼時丞相與三皇子因為六皇子的到來總算暫且休戰,卻沒有休多久,就在這幾人就一個話題淺淺聊了幾句,聊著聊著不知怎麼就聊到了南下治水時那二人身上發生的事,於是沒一會兒,這二人就撿起了當初的分歧,又吵了起來,這二人的心思雖還沒有說開,但他們吵架時那旁若無人的氛圍,無人能插足其中。




六皇子神色淡淡地喝著茶,沒人知道他那時的想法,但他那些故人相認會說的話,到離開時也不曾提到過一句。後來丞相至死時,他也沒有表明過一句自己對丞相的心思,更不曾表露過對三皇子與丞相這對苦命鴛鴦的看法,在那一本名叫《南山一夢》的章回小說中,只有一個場景稍稍洩露了一點六皇子的心理活動。




那個場景便是發生在中秋夜宴。




彼時,也是六皇子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出現在大眾面前,可迎接他的並不是善意,而是挑釁、鄙夷與羞辱。那是一場君臣同慶歡聚一堂的夜宴,入場俱是皇親貴胄與達官顯貴,在那裡,自持身份者無視於他,傲慢無禮者諷刺於他,而還有一些人,他們對六皇子有種惡意的好奇,於是逼迫他摘下面具,又在看到他的真面目後大肆嘲笑,還將他比喻得粗鄙不堪,最後在推搡中將六皇子連人帶輪椅推到了池塘中。




他們看著他掙扎求生的邋遢模樣哈哈大笑,直到熱鬧看夠了才命人將這個被人遺忘的皇子拉上來,逼迫他不許將這事說出去。




這種事對任何一個皇子來說都是屈辱至極的事,但他那些兄弟姐妹裡又有誰會與他一樣遭遇這樣的事?而六皇子本身卻早已見怪不怪,無論七歲以前,還是十歲以後,發生在他身上的此類糟心事件從未少過,彼時六皇子在皇城中尚無根基,自當要忍常人之不能忍,不過是臥薪嚐膽罷了。




只是那些人走後,他一點點朝自己輪椅爬,卻怎麼也上不去的樣子,還是狼狽,十分狼狽,太狼狽了。




最後是路過的丞相大人目睹了這一幕,又好心將六皇子抱上輪椅的。他早不來晚不來,總是這麼掐點似的每次都剛好撞上六皇子最落魄的時候,偏偏每次又都跟施捨一般,不會讓這份好意停留多久,上次是因為皇帝將六皇子送去無業寺,這次很湊巧的,是這一幕剛好被三皇子撞見了。




又很不湊巧的,三皇子旁的沒看到,只看到丞相抱著六皇子的那一幕,於是接下來的畫面可想而知,自然是他逃他追他拉住他的手他反手一巴掌他說你聽我解釋他




()說我不聽我不聽……總之,在最後的最後,他們終於將那層窗戶紙捅破了。




六皇子就在不遠處一直看著他們,也不知道他殘著一條腿是怎麼能活躍在吃瓜第一線的,但反正他就是將一切都收入眼中了,還不曾讓那兩人發現,也或許是那兩人吻得太投入,又是剛心意相通的時刻,眼中自然只有彼此。




這一切六皇子都只是靜靜看著,無論那兩人用他的狼狽當紅線將彼此心意說開也好,還是之後彆扭的擁吻也罷,六皇子始終都是淡淡的,不動聲色的,唯有在覺得無趣而打算離開前,看到那兩個人做出了某個動作,才讓六皇子臉上的表情才有了明顯波動。




這也是這本章回小說中,關於六皇子的描述裡,唯一的波瀾。




是他看到丞相伸出手指,與三皇子做了一個拉鉤的動作。




小說在描述這一段時,啟用了一段插敘,敘述的是六皇子年幼的事。那是在十歲的六皇子即將被送去無業寺的前夕,臨行前,他突然跳下馬車,拉住了那個同樣打算離開的少年,問他:“先生,是不是我走了,就再也不會有人記得我了,是不是所有人都盼望我離開,是不是因為我是個怪物,所以所有人都不喜歡我?”




那位年輕的夫子聽罷後,揉了揉六皇子亂糟糟的腦袋,說道:“殿下,你不是怪物,又怎麼會消失,就算他們都不記得你了,我也會永遠記得殿下,因為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你若不信,我們拉鉤。”




六皇子問他:“只要拉過鉤,你就不會忘了我?”




少年道:“是。”




便伸出尾指勾住了小皇子的小指,帶著小孩的手晃了晃,又用拇指按在對方的拇指上,少年才道:“無論何時,我都會永遠站在殿下這邊,所以殿下,去罷,對你而言,那裡一定比皇城要好上太多。”




原來大人說的話,都是騙小孩的。




因為少年他當初說的那些話,其實都只是為了引出最後一個“去罷”,時過境遷之後,再想起這件事的六皇子,才忽地品出了其中的意味。




在這麼一段描述後,六皇子似乎就真的成了一道影子,一道甘願做個備胎的影子,他開始默默對丞相好,卻又不說原因的好,也並非是要破壞三皇子與丞相之間感情的那種好,他只是會在二人吵架的時候來回週轉,會先去找他的三皇兄,微笑著聽三皇子大罵丞相不懂情趣,在三皇子發洩完情緒後委婉提起丞相為他做了哪些事,又有多在乎他云云;




勸好了三皇子後,他便會前往丞相府,將三皇子的狀態轉達給丞相,再聽丞相彈一曲古琴,最後給丞相提幾個怎麼哄人的小建議,又由於六皇子心思細膩,幾乎每次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將吵架的兩個人重新撮合好。




實在是拉得一手好郎。




這麼一來二去,別的不說,至少六皇子在丞相與三皇子這裡可算是個好小弟了,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在外行走時他有三皇子罩著,便再也沒有不長眼的來隨便欺辱他,又因他開始一點點向這二人展現出手段能力,便也開始得這二人器重。




卻不知從何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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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個溫溫和和的老好人,他轉變的過程極其自然,便無人在意,只當他是近朱者赤,而且本來也沒幾個人能記得原本的六皇子是個什麼人,隨著那位老國師的駕鶴西去,後來那些見過六皇子的,都默認他就是如今這個樣子。




所以誰也想不到三皇子腹背受敵之時,還會遭受六皇子的反戈一擊,他自認待這個六弟已是極好,其他的兄弟姐妹他甚至都不曾放在眼裡,才更想不到,他的六弟會那樣溫和又無害地笑著,只是笑著,一抬手,那不知何時投靠對方的將領便聽令地舉劍插進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