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公 作品

第六百四十四章 帝王理想與學士請辭

  劉必顯先行開路,而楚行緊隨其後,身後的胡爺等人知道大王要去何處,自然是肅然相隨,便是左懋泰也被胡爺推了一下,隨著大王一行人動身。

  並未過許久,他們便來到弇山並不遠處的一處工地上,大量的民夫在此,雕刻石像。

  到達此地,唯一帶有疑惑的左懋泰也很快釋然起來。

  這是一棟類似於忠烈祠的烈士陵園。

  而很快,大王的言語也證明了這一點。

  “這位是陳寶兒的袍澤,叫什麼名字到現在孤都不知道,後來軍中都說他姓劉,那日便是他親手殺了朱大典,隨後戰死。所以孤封他做了弇山的山神。”

  “此功可當此享。”左懋泰當即頷首。

  就在這時,一名年輕卻臉上帶著憂傷的軍官上前,拱手行禮問安,卻是揚州府的口音,楚行並未在意,只是將帶來的名冊,遞給了他說道:“交予工匠,孤要與左先生聊一聊。”

  那名臉上寫滿憂傷的軍官立刻俯首離去,胡爺等人面面相覷,也只能後退,一時間殿內走的乾乾淨淨,只剩下楚行和左懋泰君臣二人。

  但此時,說是要聊聊的楚行卻並未直接開口,而是直接轉入神像身後。

  原來神像之後,另有深邃的空間。

  裡面開了天井,光線充沛,故此踱步跟上左學士看的清楚,而也正是因為看的清楚,這位內閣學士甫一轉過來,便當即怔在原地,且失語失態。

  無他,入目所在,密密麻麻,何止成千上萬,俱為木牌,上書軍職、姓名而已。

  “左學士應該知道,孤素來不喜歡祭祀。”楚行此時方才發聲。“但這些日子卻往此處來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前多次大戰,士卒多少倉促彙集,許多人死便死了,也無姓名留下;如今這弇山之下,因為事先統計,大乾國立也非昔日,這方才知道許多姓名,但還是不足……所以啊,孤想著,真有一日一統華夏了,何妨在哪處顯眼的地方,立個大大的碑記?”

  左學士廢了極大的力氣,方才回過神來,然後未免低聲相對:“大王所言自有道理,但這關承襲爵位何事?”

  “自然有關係。”楚行負手失笑道。“左學士,孤不能忘了這些人……”

  “這是自然!”

  “孤常常問自己,費勁千辛萬苦,拼了命似的去打這個江山是為了誰?我?可是我也無非是孤家寡人一個而已,孤若在乎一家一姓的感受,何至於跟爾等一起,宵衣旰食,夙興夜寐,說實話,孤這個王上,過得尚不如崇禎那個破落戶,即便是孤的王妃有了身孕,可孤做了那麼多事,圖的去還是眼前身後許多人……”

  “臣信。”

  “聽孤說完……所謂,前至三皇五帝,後至子孫千萬代,內至己身私情,外至天下黎庶,上至嫋嫋青天,下至茫茫黃土……公也罷,私也好,孤既然做了這個王上,不求千秋萬代,但總不能太丟人現眼吧?”

  “……”

  “此戰之後,孤日夜難眠,想了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如何清理後方叛亂?如何安撫支援我們作戰的百姓,如何補償那些為偽明欺凌的百姓?能不能更新我們的武器?能不能竭盡所能改變華夏百姓的生活,又如何能使得我們的華夏民族屹立於世界之巔。”

  左學士幾度欲言又止,而楚行卻只是兀自負手說個不停:

  “還需要幾年能攻克偽明京師?又還需要幾年能一統華夏?”

  “恢復華夏故土之後,要不要為子孫開疆拓土?海洋之外,有更加廣闊的土地,歐羅巴人正在磨刀霍霍,非洲要不要取,澳大利亞也不要拿?美洲要不要取?歐洲那裡有沒有華夏兒郎的耕地,捕魚兒海那裡要不要封狼居胥?”

  “那麼好的土地,我們身為祖先就不該為兒郎們奪取嗎?”

  “你們這幫人,陪著孤南征北戰,就不該有一片養老之地嗎?”

  “即便是這些太遙遠,你們嫌棄那些土地苦寒,不願意去,那交趾布政使司呢?華夏兒郎犧牲幾十萬眾打下的疆土不能不要吧?高麗如今被女真人奴役,其素來穿我漢家衣裳,習我漢家典故,不能不管吧?茫茫大海之上,有東瀛倭寇狼子野心,不能不平滅吧?”

  “這些靈位在這裡,不是勸孤做個一般普通君主,不是勸孤息兵苟且的,他們在戰場上流盡鮮血,也要拼死而戰,或許是為了榮華富貴,但是卻為我們的救民主義,為了大乾的未來流了血的,他們在告訴孤,不要忘了他們,務必滅敵於外,不使神疆故土遭受侵略,不使華夏子民過得窩囊!孤從未指望大乾可以千秋萬代,但是不能再過個一二百年,華夏的繁盛便再次因為勞什子天氣的變化,成為一堆廢墟吧?”

  “更不該過上一二百年,人家的戰船橫行大海之上,在我們家門口上擺上幾十門大炮,便能耀武揚威的行事吧?”

  “這一次,你也看見了,咱們的第一兵團與偽明的鏖戰,竟然在關鍵時刻去買西洋蠻夷的火器,參與決戰,這說明什麼?我們已經從本質上落後了。”

  “這片古老的土地,若不革新,若不翻身,就要捱打了。”

  左學士微微嘆了口氣,他幾度想言,卻幾度閉口不語。

  “劉青山也好,紅娘子也罷,在你們看來有所區別,但是在孤看來,實際上是一體的,孤有朝一日,是要他們替孤鎮守新開拓的疆土,實打實的實封的。疆土打下來,終究是要有人去鎮守的,不是嗎?”

  楚行終於說了實話。“但這種話,孤能在外面說嗎?說出來,不可笑嗎?眼下連身後叛亂都未平。而且實封有沒有效,對不對,孤也真不知道,可這些事,既然想到了,總得有些想法吧?”

  左懋泰終於勉強開口:“官家有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