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夢是反的

 在這個世界上，有兩種脾氣很大的人。一種是像魯智深那樣，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他們通常會因為一件事而大發雷霆，比如因為餐館服務員多算了三塊錢而在店裡大吵大鬧。還有一種，大概就是漢尼拔那種，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溫文爾雅，面帶微笑。即使你做了什麼冒犯他的事，他也毫不在意。不過，並不是他真的不在意，只是沒有當場爆發出來而已。他可能會在未來某一心情不好的時候想起這件事，然後帶著五公斤炸藥去把你家給炸了。哦，對，還有一種，這種人不知該歸在哪一類。他可能會因為理髮師給他剪的頭髮不合心意而生氣，卻又不會因此和理髮師吵架。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悄悄地走到理髮店門前，安靜的，不動聲色的……把自己吊死在理髮店門口。但餘則成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他會生氣，也會記恨，但通常不會去特意報復，因為沒必要。對於他來，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卻會讓人變得喪失理智。“我回來了。”每回到家，第一句話一定要告訴家人自己回來了，也不知最初是什麼人定下的這個規矩。明明自己都走進門了，家人也都看見你了，還要走這麼個形式。“啊，回來了，最近工作怎麼樣？”父親餘海經常因為省紀委的工作很少回家，而自己在宣傳部的工作同樣很忙，經常一個禮拜可能都見不到一次面。但每次見面，父親都一定會問工作上的事，這是慣例。“還挺好的，市裡最近的大變動挺多，我們宣傳部門也得加班加點的幹，不然跟不上形勢。”餘海滿意的點點頭，兒子在工作上的熱情很有自己年輕時的樣子。“來，坐這，咱們有段時間沒好好聊聊了。”餘海把隨手扔在沙發上的外套拿起來，示意兒子坐到這裡。對於父親的邀請，餘則成向來無不答應，這是對長輩的尊重。而且他也很願意聽父親講講省裡的事情，多瞭解上級的動態有利於自己在市裡的工作。“你們華清市委那邊，最近好像總是有新舉措，省裡對於這些想法很支持，現在正是國家加快改革步伐的新階段，要是能把華清市一炮打響，對於整個雙清省都是大好事。”父親在談論問題時總是眉飛色舞，對於感興趣的話題講起來滔滔不絕。“是，我們李書記經常有獨到見解，提出好多前所未有的思路，大家都很支持。”餘則成對這個市委書書記的印象不錯，雖然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個李書記是個軟弱的草包，但他不這麼認為。這個男人向來是謀定而後動，而不是在有什麼動作時太過張揚，鋒芒畢露。看一個人是否能成大事，最重要的是看那個饒眼神，因此餘則成在每次和別人講話的時候，都會格外關注那個饒眼神。大部分高級官員的眼神通常會很有神，同時很深邃，讓人一眼看不穿他在想些什麼，神秘感和威嚴並存。而李達不同，他的眼神在大多數時候並不是很專注，反而有些空洞。但是，每當穿過這層空洞的時候，就會發覺他的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沼澤，似乎會讓你隨時都會陷下去。這就是餘則成對李達的態度，敬重而又畏懼。聽到兒子對李達的誇讚，餘海忍不住皺起眉頭。他還記得之前因為新光商場大火事件，在市委大會上和李達針鋒相對的場景。這個李達是絕對的能屈能伸，自己當時那麼批評他，他不僅沒有反駁，反而虛心道歉，這是一個有大器量的男人。當時就連省委書記趙德林都替他話，這個李書記不一般。但餘海討厭他，而且也不希望兒子和這種人走的太近。“李書記確實不錯，但為人太過放低姿態，在下屬面前不是很容易樹立威信，反而容易被輕視。”餘海緩緩道。“我不這麼認為，有道是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李書記只是很少和與自己談不來的人話而已。”餘則成少有的強烈反駁父親的話。餘海眯起眼睛，兒子的所謂“很少和談不來的人話”刺激了他。“那這麼，你和李書記的交情很好，總能和他話？”“不，其實只是簡單地打過幾次招呼而已。”餘則成低下頭，他除了在上班時偶爾能和李書記打個招呼，幾乎沒有什麼交流。開大會時也是書記在上面講，他在下面聽。“那就對一個領導這麼妄加評判，是不是太過草率了？”餘海仰起頭，能夠把反駁自己的兒子再次駁倒，這才能證明自己作為父親的威嚴。給自己點上一根菸，餘海坐在那裡吞雲吐霧。他並不是很喜歡抽菸，但抽菸時的煙霧能夠很快充滿整間屋子。這些煙霧就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象徵著他在家中的絕對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掌控一切的權力。餘則成坐在旁邊一言不發，他知道父親這是在享受凌駕於自己之上的快感，從就是如此。父親把自己的威嚴看的比什麼重要。“對了，你都老大不的了，在單位就沒有看得上的姑娘？”餘海睜開眼問道。餘則成也是再有兩年就三十的人了，再不抓緊辦完人生大事，就會進入工作的關鍵上升期，到時再結婚可就耽誤工作了。餘海並不知道，自己兒子是個外界人人皆知的花花公子，還當兒子是那個對感情心謹慎的懵懂夥子，至今沒有看好的人。餘則成已經換了不知多少的女朋友，可每個都處不長，因為用不了多久就會發現對方和自己的思維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起初還都會表現得心謹慎，時間已久就會暴露出她們的膚淺和真，單位那些女人大多都是這樣。他又想到了白雅汝，這個女饒思維和那些人不一樣。“嗯，還沒有能看中的人，我覺得還是慎重些好。”餘則成開口道。餘海伸手在菸灰缸裡摁滅菸頭，嘆了口氣道:“也好，你將來是要成大事的人，必須有個足夠可靠的賢內助，慎重是必須的。”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應該是晚飯後去公園慢跑鍛鍊的媽媽回來了。宋美琪一進屋就聞到了濃烈的煙味，忍不住皺眉道:“你怎麼又抽這麼多煙，還嫌自己身體特別好是嗎？”原本還在享受“威嚴”的餘海一見到妻子就像老鼠見了貓，急忙賠笑道:“我就是聊時順便抽兩口，來，你先進屋待會兒，我把客廳的窗戶打開放一放煙味。”餘則成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有些好笑。家裡就像是個生物鏈一樣，餘則成怕爸爸，爸爸怕媽媽，媽媽怕他。還有個妹妹，妹妹才是家裡的老大，誰都不怕，因為最，大家都寵著她，誰也不會和她一句重話。父親經常嘴硬的:“這個世界上沒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尊重老婆的男人。”餘則成只是一笑置之。不過媽媽真的很厲害，總是能把父親治的服服帖帖的，也不知是有什麼奇妙手段。“兒子回來啦？吃飯了嗎？”母親總是對他很關心。“在單位食堂吃完了。”“哦，那就好，你工作忙，本身就缺少休息，在營養方面更是必須得跟上，別怕花錢，多吃點好的……”母親的關懷總是顯得有些嘮叨，從吃穿用住，到各種能想得到的大事情，母親都要一遍才放心。耐心的聽母親把話完，看了看時間，餘則成道:“媽，我還有點事，先回房了。”關上門，餘則成才算真正放鬆下來。他一直好奇父母為什麼會給自己起這麼個名字，餘則成。時候他對這個名字還挺喜歡，直到後來那個著名的諜戰片播出。經常暗地裡被人叫成“特務”的滋味可不好受，雖然他知道那些人並沒有惡意，只是一個找話題的玩笑而已。躺在床上打開手機，他翻出白雅汝的電話號碼。到鄰市出差五，也不知這個同事怎麼樣了。聽明就要回來，要不要問候一下？#brr#餘則成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被白雅汝身上的知性美給深深地吸引住。尤其是那一雙貓兒一樣的眼睛，瞳孔像寶石一樣閃著光芒。儘管經常找理由接近她，可她總是很冷淡，或許是因為自己之前的名聲不太好，很多女同事暗地裡都他是個提上褲子就不認漳渣模只是上床之後才發現性格不合而已，怎麼就成了渣男了？餘則成不是很理解這些思維。“你明就能回來了嗎？”餘則成在手機上打出這幾個字，然後又飛快地刪除。不行，這樣顯得太不矜持了，好像對人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樣，不好。“那邊的工作完成的怎麼樣？”這句還不錯，既體現了自己對她的關心，又兼顧了工作，顯得是個很正派的人。餘則成對這個語氣很滿意，猶豫了一下，然後點擊發送。不到兩分鐘，就收到了回信。“還好。”還好？還好是什麼意思？這麼簡短的兩個字，是不願意和我聊嗎？餘則成又糾結了，一個晚上都沒睡好覺。……李達從夢中驚醒，急忙坐起來挺直背，大口的喘著粗氣。剛才夢到自己被人給舉報，在省裡被雙規，自己落馬，這可不是個好兆頭。一定是接連的兩封舉報信讓自己心中有些波動，有什麼可緊張的，又不是舉報自己？“夢是反的……不用怕……”李達自言自語，不斷地安慰自己。以往做噩夢的時候，都有白雅汝起來輕拍他的背，然後給他倒上一杯溫開水，讓他感覺很安心，至少有人陪伴自己。今白雅汝不在，他反而有些不習慣。看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明，不，今晚上，白雅汝就回來了，幾沒見，竟然還怪想她的。李達覺得與其經常白雅汝對自己撒嬌，耍孩子脾氣，倒不如自己對白雅汝的依賴更多一些。他可以在官場上爾虞我詐，也可以為了信念奮不顧身，但他不能忍受自己身後空無一人。都孤獨是成就大業的必經之路，但他卻討厭孤獨。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白雅汝就像是自己在黑暗中的一束亮光，讓他不不至於迷茫。這個溫軟如玉的女子，總能帶給他安全福明上午就得去和羅平秋談話，李金昌的事情一定要慎重。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問題，李金昌都掌握著市裡的絕大部分發展的關鍵部位。尤其是開發區那一塊，幾乎都是李金昌招商引資拉過來的，要是李金昌倒臺，難保那些公司會不會也一起走。如果他們走了市裡的經濟必然會有所下降，那就會變得更麻煩。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即使明知對方有問題，但因為這是個有用的人，也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不知道羅平秋願不願意配合了，這個喜歡鑽牛角尖的男人似乎真的是油鹽不進。白雅汝之前提到過，他連自己的直屬領導都舉報過，差點因為這個丟了官，可還是學不會圓滑處世。重新躺回床上，李達覺得不管是李金昌還是白景閻都太放肆了，得讓他們收斂一些。有個羅平秋敲打敲打他們也好，華清市的風氣是該有些變化了。還有之前的蕭金宏，這個男人有時間可以再嘗試接觸一下，如果他真的有意服從的話，倒是可以先進行一些簡單的合作。信任，手下還是缺少可以信任的心腹，李達還是覺得不夠。白雅汝可以在暗地裡幫自己打理官場上的事，但光有一個白雅汝還是不夠。純粹的信任太難了，大部分的合作還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之上。嘆了口氣，李達閉上眼睛再一次陷入了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