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246章 鳴冤擊鼓此榜不公




    此刻、此地、此禮。



    與身份無關。



    ……



    朱標親自送走三人後,剛回到庭院,庭院中已經擺起了另一桌宴席。朱元璋正在桌前大快朵頤。



    “爹,你什麼時候來的?”朱標疑惑。



    朱元璋道:“你在吃烤乳豬的時候我就來了。”



    朱棣插嘴:“怪不得我數著烤乳豬的只數不對。”



    朱橚扶額嘆氣。他四哥居然還數了吃了幾隻烤乳豬?



    “那三個小子不錯。”朱元璋放下豬腿,用帕子擦了擦嘴和鬍鬚,唏噓道,“大明終於培養出屬於大明的學子了。”



    朱標嘆氣:“是啊,真不容易。”



    朱元璋拍了一下桌子,破口大罵:“是啊!真他娘不容易!那群人,之前不肯考科舉,徵召還裝瘋賣傻,現在倒是搶起科舉名額了!”



    朱元璋的記憶力雖然不如朱標,也算天賦異稟,特別是在記仇方面。他開始一個一個數著那些“元遺民”,雙手大幅度揮動,好似要衝上前和這群人打架似的。



    朱標走到朱元璋身後,替暴怒的朱元璋捏肩膀,等他爹消氣。



    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太子,自家爹是朱元璋之後,自大明建立以來洪武皇帝所受的委屈,才讓朱標開始真切的心疼。



    和後世想象中的不同,元末明初的時候,已經不流行“華夷之辯”。特別是南宋大本營的南方士林,對元朝可能比北方士林還要忠心一些。



    這很反直覺。因為元朝嚴格控制南人進入朝廷中樞,按理說,南方士林應該被歧視,對元朝不滿才是。



    問題就出在元朝行政不下地方,執行包稅制上。



    元朝一邊警惕南人進入朝廷中樞,一邊又對南方士林實行了極為寬和的安撫政策,讓南方豪強自己治理家鄉。在南方百姓遭受苦難的時候,南方士林豪強則過得如土皇帝一樣的日子。



    就算是劉基等人,他們也曾感激元朝對南方政策的“寬和”,組織起義軍自發剿滅紅巾軍等起義軍。



    區別是,劉基等人眼中還是看著百姓,最終願意投奔明軍。而南方士林大部分人都仍舊懷念元朝。



    相比南方,北方因離大都太近,被元朝廷剝削得很厲害。再加上蒙古貴族的暴|行和自然災害的蹂|躪,北方士林中一些人反而對元朝廷怨氣更深。



    寫遍元朝底層困難和元朝暴|行的“元曲四大家”,關漢卿、白樸、鄭光祖、馬致,皆是北方士人。



    因對元朝的懷念,再加上朱元璋出身卑微,崛起後多次與程朱理學作對,還搞什麼井田制,南方士林多都憎惡和輕視朱元璋,認為明朝只是曇花一現,很快就會失敗。之後無論是元朝回來,還是某個舉兵的豪強謀奪了滅元的勝利果實,這天下朱元璋肯定坐不長久。



    在這樣思想下,朱元璋在建國後連續三年科舉,每次錄取人數都不到滿額。



    趕考文人太少,基本沒有淘汰,全部授官。基層良莠不齊,這也是空印案發生的原因之一。



    為了彌補人才的巨大缺口,朱元璋徵召和科舉並重。結果這徵召,幾乎成了“強拉壯丁”。



    被徵召的士人,有的以贍養父母的藉口推辭,更有甚者蓬頭垢面裝瘋裝病,甚至以死為要挾拒絕出仕。



    朱元璋哪怕下了詔令,不準士人拒絕徵召,也只能作罷。



    還好,朱標在軍中推廣教育,季仁壽、朱升、宋濂三位大先生在軍中兢兢業業幹了許多年,培養出一批文吏,才補足了大明官吏的空缺。



    軍中教育、基層公學、勳貴官學三者的人才儲備,也在朱元璋屢次清空官場的時候,沒讓大明的官府變成了一個空架子。



    這些人在大明官場動盪的時候,從青澀的“紙上談兵”者,逐漸成長為幹練的能吏。



    雖然也有人中途倒下,或與其他人同流合汙,但大明朝堂的屢次動盪,終歸沒有影響到百姓的休養生息。



    洪武四年停試一年,洪武五年重新科舉,之後定為三年一次。今年正好是洪武八年。



    這三年時間,大明日新月異,百姓的生活和大明的國力都蒸蒸日上。殘元已滅,東北、安南、河西走廊等地盡歸大明,高麗、倭寇也上表稱臣。



    原本以為朱元璋當不了多久皇帝的人發現,大明恐怕短時間內不會滅亡了。他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進入朝廷中樞的機會,如果不做點什麼,他們預想中的如在元朝時的美好生活不會到來。



    更重要的是,太子回來了。



    大明的太子,居然是北直隸知省朱標。



    朱標懷疑,如果南北榜案真的出現,他是最重要的誘因之一。



    如果不在自己坐穩太子位置、掌握朝中大權之前把南北分榜的事定下,他們很擔心自己這個北直隸知省會偏袒北人。



    或許他們已經拜謁過中書省諸位出身江南的相公們很多次,但相公們一定會說“有才有德者居之”,不理睬他們。



    “標兒,他們不僅要定下南方優勢,還要挑起你和劉基他們的爭鬥吧。”朱元璋罵完之後,拍著桌子道,“誰不知道你在北直隸當知省的時候有教化之功。如果北方學子無一人中榜,你肯定會憤怒!”



    朱標甩了甩捏爹的肩膀捏酸的手,道:“嗯。一幫人說會試沒有舞弊,一幫人說會試舞弊要殺了舞弊的舉子。為了護住家鄉無辜的學子,先生們恐怕也只能與被憤怒衝昏頭的我為敵了。唉,我年幼成名,自恃才高。少年天才總是自負的,怎麼能容忍這樣的折辱?”



    朱元璋:“……噗嗤。”



    朱標笑道:“好了,爹,吃飽沒有?沒吃飽繼續吃,吃飽了陪我去散步,我吃得好撐啊……嗯?季澤和幼澤呢?”



    朱元璋笑罵道:“朱狗兒和朱貓兒在我罵人的時候就跑了。不孝子!”



    朱標苦笑。弟弟們才不是不孝,是爹你太吵!



    ……



    傷好之後就離京繼續屯田的常葳,在朝中無人知道的情況下,帶著一船喬裝打扮的人悄悄進了京。



    常葳有了準太子妃的身份後,與朱標頻繁通信,所以朱標在信中夾雜一些密令,無人懷疑。



    她悄悄將身在安南的官學第一批學生接回京城,安排好他們的身份和任務後,又悄悄離京,繼續大張旗鼓地搞屯田。



    常葳經常迷路。她失去音訊的時間,別人以為她又不小心迷路到那個山谷中順帶剿匪了。



    朱標的學生們進京後,偽裝成趕考的學子,幫助自和朱標文鬥後已經隱隱成為這屆趕考學子之首的孔佑、練子寧和張琳提前安撫學子。



    若南北榜案發,不僅北人士人以後利益會受損,這一屆南人考生恐怕最輕就是一個剝奪功名,最重可能被冤殺。



    不是每一個學子的演技都很好。但放榜前學子們的情緒本來就不會太穩定,歷史中還有考生在等放榜的時候焦慮死焦慮瘋的。再加上朝堂上的人也很緊張,學子們順利度過了最初最迷茫、惶恐、驚怒的時期,將情緒壓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