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164章 第 164 章



 據說還有想為官,但尋不到的門路的才子,靈機一動替懷化大將軍和攝政王寫了篇戲文《女將軍》,以此來討好攝政王。


 此戲在京中的戲班子一經開唱,便贏得了賓客滿堂喝彩,戲臺上的刀馬旦畫著英氣的劍眉,頭戴翎子、身插靠旗,提嗓高唱:“為救夫郎離家園,誰料從軍拜將軍……”1


 樊長玉得知此事後,哭笑不得,還和謝徵暗地裡包下一間雅間去戲園子裡聽過一回。


 外邊的戲臺上鑼鼓喧囂,戲子嗓音高亢清亮,穿透力極強。


 聽著戲詞,那樁樁件件的往事,似乎也慢慢浮現在了樊長玉眼前。


 雪地初遇,樊家屋宅裡的嫋嫋煙火,他教她如何用律法去保家產,替她批註四書,臨行前送的護腕,以及後來戰場上的一次次生死與共……原來不知不覺,她們已走出臨安那個小鎮那般遠了。


 她不自覺牽唇笑了起來,側過頭同謝徵打趣道:“你還記得麼,那時候在清平縣,你說你想娶個溫柔賢惠會持家的姑娘來著。”


 “頭戴金冠壓雙鬢,手持長刀震乾坤……”2


 正好外邊的戲到了高.潮部分,鑼鼓聲愈發急促,刀馬旦的戲腔鏗鏘高亢,大有唱破這天穹之勢,和幾名武旦打得也愈發不可開交,手中的長刀耍的並不是實用的招式,但動作很漂亮。


 這出戏因場場爆滿,這一場排的已是晚上,他們的包下的雅間在二樓,整個戲園內部是呈圓形,所有雅間都對著中央的戲臺子,窗戶下方掛了一整圈的燈籠,全點上後煞是好看,當真如火樹燭龍一般。


 樊長玉這一回頭,半張笑靨映著闌珊的燈火,雙眸溫暖明亮,大開的軒窗外是作她扮相插了滿身靠旗、手持長刀的刀馬旦,那一刻的畫面像是靜止了一般,就這麼直直撞入了謝徵的眸中。


 過了許久,他才答:“嗯,但遇見你之後,我便知道,我要娶的,只是樊長玉。”


 大概是被窗外的燭光照的,樊長玉臉上忽地緋了一片。


 一齣戲唱完了,戲園裡的賓客們才陸陸續續坐上馬車離去,樊長玉和謝徵未免叫人認出來,節外生枝,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戲園。


 月上柳梢頭,兩人都沒騎馬或是乘轎,就這麼並肩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月輝將二人的影子拉得極長,偶爾影子交錯,像是粘連在了一起。


 謝徵便當真扣住了樊長玉的手,再也沒鬆開。


 他說:“城內有座金寺,聽說很是靈驗,香火旺盛,要去看看嗎?”


 戌時剛至,現在歸家早了些,樊長玉便點了頭。


 待二人到山寺門前,看到緊閉的佛寺大門和貼在邊上的那張“酉時過後,不再接待香客”的告示時,具是沉默。


 樊長玉轉頭看向謝徵:“佛寺今日已閉寺了,要不改日再來吧?”


 謝徵卻抬眸看向了佛寺一丈餘高的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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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兩個矯健如豹的身影從佛寺院牆翻了進去。


 一直到腳底都踩在寺內的青磚上了,樊長玉還是有點懵逼。


 她跟著謝徵走了一小段路後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麼困惑了,問:“我們大半夜翻牆進來,就為了拜個菩薩?”


 謝徵被問得微怔了下,頭一回避開了樊長玉的眼神,別過臉微咳一聲說:“這寺裡最出名的就是那棵菩提樹,據說京中達官顯貴們都會來這裡許願掛牌。”


 線條好看的半截下顎在清冷的月輝下微繃著,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住沉而亂的心跳,手心卻冒出了自己也說不清的細微汗意。


 說是菩提樹,但幾乎已是全京城人盡皆知的姻緣樹,來此許願的,也都是求姻緣的少男少女。


 樊長玉似乎並不知情,微微一愣後,便笑著道:“好啊,以我們如今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過來掛,傳出去指不定又得被說成啥樣,不如趁今夜偷偷去掛一個。”


 可能是她在月色底下的那個笑容太耀眼又太明媚了些,謝徵側過頭靜靜看了她兩息,才收回幽深的目光,引著她繼續往前走。


 那棵掛滿了紅綢和許願牌的姻緣樹就在佛寺主殿的院中,二人很容易便找了過去,寺廟裡刻的許願牌和寫心願的筆墨都備在旁邊的偏殿裡,僧人們的禪房不在這邊,謝徵進殿後,留了一錠大元寶做香火錢,取了兩枚許願牌和筆墨出來。


 他早早地寫好了站在一旁等樊長玉。


 樊長玉則捏著毛筆冥思苦想了半天,用盡自己畢生所學,終於想出十二個字。


 怕謝徵偷看,寫的時候還一直用手擋著。


 許願的木牌不大,她的字又粗獷,擠了又擠,雖說寫得歪歪扭扭,但總算是擠下了。


 等她輕舒一口氣提起筆,謝徵失笑:“寫了什麼,寫這般久?”


 樊長玉把許願牌背朝著他,護得緊緊的,耳朵尖有點紅,偏還一本正經道:“既是許願的,說出來就不靈了,直接掛上去吧。”


 說完她便捧著許願牌,雙手合十閉眼默唸了什麼,然後猛地一掄手臂……把許願牌拋到了幾丈高的菩提樹頂。


 旁人沒這般大手勁兒,拋上去的許願牌大多是在菩提樹中下段。


 對於這個高度,樊長玉卻是極為滿意,拍拍手看向謝徵:“你的呢?”


 謝徵看了一眼樊長玉拋的那塊許願牌,神色如常地揚臂一扔,他那塊許願牌也落到了樊長玉那塊附近。


 樊長玉笑道:“你也是怕扔太低被人瞧見?”


 謝徵微偏過頭看她,面若冷玉,漆黑的眸子幽沉深邃:“你的許願牌掛在最上邊孤零零了些,我把我的扔上去陪你。”


 樊長玉愣了一下,望著他鍍著一層月輝的清雋眉眼,明明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了,這一刻心口卻還是像揣進了一隻小鹿,“撲通撲通”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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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長玉雖被封了大將軍,但她的將軍府還在建造中,如今仍暫住進奏院。


 這一夜,謝徵把她送回去後,卻又快馬折回了金寺,再次翻牆進寺,直接攀上菩提樹頂,將樊長玉扔上去的那塊許願牌摘了下來。


 嶄新的許願牌上,歪歪扭扭寫著的墨跡,赫然是“朝朝暮暮,歲歲年年,願與君度”。


 謝十一守在牆根處替自家主子放哨,他也不知自家主子是怎麼了,突然就在樹上放聲笑了起來,那笑聲極其愉悅,至少謝十一跟在謝徵身邊這麼多年了,還從沒聽見他這般開懷地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