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八十六章(民意民心你們喜歡利用...)

    “此處驛站離京都應該是六十里地,明天就能進京,你做好被下大獄的準備了嗎?想沒想過有朝一日你的腦袋也會被掛在竹竿上示眾?”

    趙白魚靠著車廂,聲音很輕:“你知道我為什麼刀斬三百官嗎?”

    昌平靠近,也笑著低語:“為了滿足你救世救民的膨脹情結,為了誅鋤異己,結黨營私。”

    趙白魚看向進入驛站的霍昭汶:“看來你為了解決我,準備連侄子也一起除掉。”

    昌平:“是你為圖一時之快,親手把把柄送到我手裡,讓我能一箭雙鵰。”

    趙白魚恍然大悟:“你選了太子站隊。”笑眯眯地說:“怪不得一路走來,沒有遇到刺客。”按理來說,東宮應該坐不住才對,不過原著裡本就提過昌平回京後會成為太子的一大助力,過程因他有所變更,但殊途同歸,結果還是一樣的。

    昌平的笑容淡了點,趙白魚算無遺策的陰影太深,而他現在氣定神閒,卻讓她總疑心他在前面挖了大坑謀害她。

    趙白魚傾身,小聲說道:“看見沒?”

    昌平順著他的目光撇過去一眼,只瞧見是陌生的行商在卸貨……不對,驛站哪來的行商?

    趙白魚:“窄袖圓領長靴,腰繫蹀躞七事,不像我們中原時興的穿著。再說那些搬下來的箱子,剛才有一個砸了下來,掉出來一件佛衣,雖然很快收回去,不過還是看清楚了,是大夏那邊時興的阿彌陀佛接引佛衣,他們的袖口、衣襬處都有佛紋……”笑了聲,他繼續說道:“傳聞大夏是佛之國,全民信佛,原來不作假。”

    昌平皺眉,不解趙白魚為何突然提及大夏。

    不過大夏人為何出現在大景的驛站裡?難道是西北大勝,大夏那邊派來使入京都再商量和談事宜?

    在這緊要關頭,會不會拖延趙白魚刀斬三百官的問審?

    趙白魚:“奇怪,你不該最熟悉大夏人嗎?”

    昌平面露詫異:“你胡說什麼?”

    趙白魚:“幾年前冤枉和大夏人做生意的匡姓石商通敵叛國,我心想,當官的想冤死普通人多輕鬆,何必扣個通敵叛國的大帽子?要是往深處查,得製造成大案,怕不是賊喊捉賊、倒打一耙。”

    昌平臉色一變,連連冷笑:“怎麼,殺不了我,便想出個汙衊孤通大夏的罪名?沒想到你趙白魚也有被逼到違背君子道義的一天,也成了那等冤殺他人的惡官汙吏。”

    趙白魚神色淡淡:“你是惡人,對付惡人,我也得變成惡人。”他換了個較為閒適的姿勢,打量著昌平,“說起來,我一直奇怪有那麼多冤殺普通人的藉口,為什麼一定要把通敵叛國的帽子扣在一個商人的頭上?是什麼驅使你這麼做?”

    昌平表情難看:“什麼石商?什麼通敵叛國?孤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趙白魚說:“我告訴你一件事,霍驚堂在西北抓了大夏宰相的長子,從他口中拷問出原來這幾年一直有屬於大景的銅幣、白銀和鐵礦流向大夏。之前我沒太在意,畢竟大景地大物博,什麼地方、什麼途徑流過去的,誰知道呢?沒線索,很難查,直到我發現王月明和大夏國師都是二十年前殿試落榜的考生,同窗同科同榜,再加上他拿給我的賬簿,記錄了東南官場官商勾結的證據,也包括你的,和他這些年掙到手的銀子。王月明的自賢居被查抄,搜出來的銀兩和賬簿記錄的數目相差甚遠,你猜這筆錢去了哪?”

    昌平皺眉:“王月明也學那大夏桑狗通敵叛國?”

    盯著彷彿才意識到王月明在她眼皮底下叛國的昌平,趙白魚笑容很淡:“你應該不是毫無所覺,何必裝恍然大悟?說來,你和王月明鬥過那麼多回,有沒有參與私通大夏的勾當?你公主府搜不出來的那筆錢是不是流向大夏?”

    昌平:“放肆!我看你是真瘋了!”她抬高下巴,冷睨著趙白魚:“孤是大景的公主,再怎麼樣也不會叛國!”

    趙白魚還是笑著,“關鍵不在於你有沒有叛國,而在於陛下願不願意相信你叛國,在於天下人是相信一個草菅人命的你,還是信一個為他們斬殺貪官惡吏的我。”

    昌平死死瞪著他:“你明知道我府庫裡的銀子都去了哪兒——”

    “有誰會相信?你拿出來的證據就一定是真的?如果兩江大案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結束,可能陛下看在你過往的付出,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許就放過你了,任我怎麼鬧騰著要給枉死者公道也無濟於事。偏偏我先斬後奏了三百官,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頭百姓,都在討論兩江大案,都疑惑我為什麼要把那些腦袋掛在你公主府的門口上,你到底做了什麼才會刺激得我趙白魚這麼折辱他的生母?”

    趙白魚看著她笑,目光越過她看向回來的霍驚堂。

    他看到了昌平,臉上多了焦急和擔憂,好像很害怕昌平傷害他可憐脆弱的小郎君。

    “你現在一身腥,沒人會相信你無辜。”

    “民意,民心,關鍵時刻,你們明明懂得它們有多重要,喜歡利用它們來達成目的,可是不需要的時候又隨意地踐踏。”趙白魚長長地嘆息,眯起眼睛,零星的光斑透過樹葉落在他臉上,讓他身上多了一層朦朧破碎感。“我菩薩心腸,可我親手斬了三百官,我昔日的朋友、恩師、舊部、上差和長輩們都會為我奔走,為我掀起滔天民意。”

    頓了頓,他又看向霍驚堂,臉上的笑容摻雜了一點難過。

    “當朝野上下爭執不休,當民意沸騰,當陛下下不來臺的時候,突然出現一條解決問題的通天大道,你說大家會不會都歡歡喜喜地走下來?”

    會。

    一定會!

    昌平臉色煞白,瞪著趙白魚的目光像在看一個怪物,嘴唇囁嚅著,好半晌才能聽清她的話:“當初就該掐死你……不該,我不該讓李得壽餵你洗髓丹。”

    趙白魚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不是陰差陽錯?

    “早產和胎中帶毒很容易分辨清楚,偷龍轉鳳的伎倆很快會被識破。”昌平盯著趙白魚的表情,沒從他臉上看到震驚。“原來你當真生而知之。這麼說來,我當年的顧慮也沒錯。”

    她湊近,直勾勾看著趙白魚,眼裡的惡意和神經質一覽無餘:“我就是想看趙郎和謝氏因為我兒身體孱弱,而你平安康健,兩相對比下便愈發憎惡你。我迫不及待想看他們知道真相後,痛不欲生的樣子。”

    趙白魚面無表情:“你真的是毫無人性。”

    昌平面色紅潤,異常興奮:“就算我敗在你手裡,我還是贏了,你、你們的人生都將因此墮入地獄。何況你死還是我死,結局未定,我還是有翻盤的機會。”

    她還想再說什麼,頸項突然被什麼東西擦過,刺痛很快襲來,還有濡溼的感覺氤氳開來,下意識抬手去抹,滿手鮮血,不由驚叫:“有刺客!”

    “什麼刺客?”霍驚堂從身後走來,神色冷淡地拔1出插在馬車窗框上的樹枝,將其掰斷,抬眼乜向昌平:“侄兒看到有條毒蟲在小郎周圍爬來爬去,情急之下出手,誤傷姑姑是侄兒不是。”

    昌平表情陰冷,面對霍驚堂的顛倒黑白反而一言不發地進了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