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一直到世青賽的前一天,才稍稍休息,去抽了個籤。

    全錦賽的好運氣順延到了這一次,他抽到的那組,基本上都是無名之輩,而且還是很靠後的出場位次。

    樂得薛林遠連夜又檢查了好幾次考斯騰。

    第二天一早,凌燃就拉著裝好考斯騰和冰刀的行李箱坐上去賽場的車。

    來觀看比賽的觀眾很多,他遠遠看了一眼,就往選手專用通道走,轉播鏡頭只來得及捕捉到他的後腦勺和半個背影。

    但直播間裡的華國觀眾們已然炸開了鍋。

    【是凌燃!我看見了,是凌燃!】

    【能把紅黃隊服穿得這麼帥的,只有我們小燃了!簡直是意氣風發,鮮衣怒馬!】

    【emmmm,只有我是通過薛教興高采烈的身影認出來的嗎,暴言,薛教明明比凌燃大了那麼多,為什麼看上去比凌燃還不穩重!】

    【薛教很好啊,就像男媽媽一樣,燃神也只信任他吧】

    凌燃還真就只信任薛林遠。

    他去洗漱間的時候,就把不離手的行李箱交給了薛林遠。

    防人之心不可無,世界級的賽場上,也不乏別有居心的小人。

    凌燃謹慎慣了,薛林遠也知道厲害,寸步不離地看著行李箱,等凌燃回來了,才鬆了一口氣。

    他坐在一旁看凌燃熱身,後臺地方很大,周圍運動員們都各佔一個角落,各自熱身著,緩解賽前的緊張。

    秦安山腿腳不方便,乾脆在前排的觀眾席坐著等他們。

    一切平靜。

    凌燃數著自己的呼吸聲,一遍遍地重複接下來短節目裡的舞蹈動作。

    訓練服沒有拉嚴實,露出內裡一角淺綠的考斯騰,銀線勾邊,不規則的布料微微翹起,顯然又是新的樣式。

    滿血版的短節目,自然要配得上阿爾貝託無數次改良的最完美版本的考斯騰。

    他來來回回地走動蹦跳,在腦海中重複跳起的動作,身體隨著心念地轉動跳起。

    可不遠處驟然吵嚷起來的聲響,一下就打斷了凌燃腦海裡的旋律。

    少年冷冷地皺了下眉,很明顯是被打斷的不悅。

    正如伊戈爾猜想的那樣,凌燃的確很不喜歡自己聚精會神的時候被人打斷。

    他是真的會生氣。

    就連薛林遠都不敢在他沉浸訓練的時候上來干涉。

    但吵嚷聲裡,似乎還夾雜著哭喊的聲音。

    怎麼回事?

    薛林遠與他對視一眼,“你繼續練,我先去看看。”

    凌燃點點頭,繼續自己的訓練,然後沒多久就看見薛林遠臉色凝重地回來。

    “蘭斯洛特去了趟洗漱間的功夫,冰鞋就被人惡意摔壞了。”

    薛林遠似乎對這種手段很不恥,眉頭皺得緊緊的,“蘭斯洛特的家境不富裕,這是他唯一一雙冰鞋,他可能不得不退賽。”

    不富裕的家境嗎?

    凌燃微微出神。

    事實上,花滑經常被戲稱為貴族運動,就是因為這項運動比之其他,往往會耗費更多的錢財。

    冰鞋,請私教,考斯騰,飛去比賽的花銷,都是不小的開銷。

    就拿凌燃的考斯騰來說,阿爾貝託雖說與他投緣,但在收費上可是一點也沒手軟,每一套考斯騰都要收取幾萬歐元的費用。

    這對普通的家庭而言絕對是不小的開銷。

    像羅泓和焦豫那種中產家庭,都還需要自己負擔一部分,隊裡負擔一部分,才能比較寬裕。

    很難想象,像蘭斯洛特這種,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凌燃正想著,一個膚色微深的混血少年抱著冰刀從他面前哭著走過。

    他的冰刀很舊,看上去是二手貨,但抱著它的少年顯然很珍愛它,高高的鞋幫都擦得乾乾淨淨的。

    可現在,冰刀前端的刃齒都被摔斷,點冰跳和刀齒步是沒法進行了,冰刀的主人只能選擇退賽。

    蘭斯洛特哭得很傷心,偏偏還被同為m國選手的梁僑和丹尼爾攔住了去路。

    “白白浪費了一個名額,”梁僑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吐出兩個字,“廢物。”

    丹尼爾也很不客氣,他除了討厭華國人,對這種不黑不白的混血也很是厭惡,“連雙冰刀都買不起,還滑什麼冰啊!”

    蘭斯洛特抬起哭紅的眼,“我知道是你們乾的。”

    丹尼爾和梁僑來自同一個俱樂部,那個俱樂部素來以手段骯髒聞名,自己的冰刀寄存在隊裡都會被莫名其妙摔壞,絕對跟這兩個人脫不了關係。

    “這是誹謗,我可以去法院起訴你。”梁僑甚至還在笑。

    丹尼爾直接就怪叫起來,伸手要去抓蘭斯洛特的衣領,“小子,沒有證據可不要瞎說!”

    卻被人搶先一步將蘭斯洛特往後拉了一步。

    凌燃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已經猜出了其中原委。

    他不想管這些事,畢竟這是m國內部的事,他對m國沒什麼好印象,也不認識蘭斯洛特,根本沒必要趟這渾水。

    但蘭斯洛特哭得很傷心,讓他不由得想到前世,自己有一次比賽時,也被人下了黑手,那回薛林遠有急事不在,他孤立無援,差點退賽,最後還是e國的某個選手看不過去,把自己的備用繫帶送給了他,解救他於水火之中。

    從那以後,凌燃就變得更加警惕和小心。

    這也是上次伊戈爾的繫帶斷了,他能很快拿出備用繫帶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丹尼爾和梁僑臉上那種得意洋洋的神色和語氣讓他實在看不下去。

    這是昭然若揭的賽場欺凌。

    用這麼骯髒的手段打壓對手,他們的嘴臉真是令人作嘔。

    凌燃看了看蘭斯洛特的尺碼,眉頭一挑,打開行李箱,撿出一雙備用冰刀遞給他。

    “我們的尺碼一樣,我可以借一雙冰刀給你。”

    這樣的巧合,或許是老天爺都在讓他幫蘭斯洛特一把。

    蘭斯洛特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轉機,吸吸鼻子,震驚得都要結巴了,“那,那你呢?你還有備用冰刀嗎?”

    都要退賽了,還怕用了別人的備用冰刀,看來自己沒借錯人。

    凌燃彎了彎唇,“我還帶了兩雙備用冰刀,可以隨時更換。”

    其實不止這些。

    他的訓練強度太高,又一直在嘗試摔倒概率高得驚人的3a,下榻的地方還備了好幾雙。都是夏正天送來的最完美的成品,打磨誤差很小,穿起來的腳感差不多,甚至不需要花費很多精力去重新適應。

    不得不說,夏正天的冰刀廠初具規模,生產出來的冰刀也已經有模有樣。

    這也算是,提前打個廣告?

    凌燃的眼神動了動,落在冰刀隱蔽處,那個“fs”的標誌上。

    夏正天在這個標誌的含義上賣關子,他也沒問,但到底算是有了名號。

    凌燃想得很簡單。

    薛林遠也沒反對,這都是小事。

    但沒想到事情還會這樣發展的梁僑和丹尼爾都黑了臉。

    “什麼雜牌子的冰刀,你也敢穿?不怕摔斷了腿?”

    丹尼爾抬起腳,把ir的標誌秀給他們看,“連雙ir的冰刀都穿不起,還想贏比賽?”

    蘭斯洛特氣得臉紅,“你!”

    “你什麼你,”梁僑說話沒那麼囂張,但是很陰陽怪氣,“如果你膽子大到敢穿來歷不明的冰刀,那我也沒辦法。”

    他甚至聳了聳肩,眼神充滿輕蔑。

    見凌燃過來也圍過來的其他小選手都開始竊竊私語。

    伊戈爾氣得簡直想上去給這兩個m國人一人一下,讓他們嚐嚐來自西伯利亞的鐵拳。

    然後就被神情自若的少年揪住了後衣領。

    “凌?!”

    伊戈爾艱難扭過頭,不知道凌燃為什麼拉住自己。

    凌燃當然不會被這種過家家酒一樣的話激怒,他甚至敏銳地捕捉到這是一次替fs揚名的好機會。

    他將自己的冰刀展示給在場的選手看,“我帶來的是fs的冰刀,是我們華國的品牌,目前還不出名,但製作精良,品控穩定。”

    fs?

    沒聽說過啊,不少選手露出茫然的神情。

    凌燃笑了笑,“品控穩定到,不需要花很多精力去適應新的冰刀,每一雙的腳感都很相近。”

    還能這樣?

    不少選手都眼前一亮。

    冰刀磨損的很快,時不時就要更換,但每一次更換,損失金錢不說,都會帶來一次痛苦的磨合。

    畢竟滑冰是非常精細的運動,需要很好的冰感,一點差池,都會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

    運動員們早就苦不堪言了。

    還有這樣的牌子嗎?

    能比ir做得更好?

    有不少人蠢蠢欲動,很想問問凌燃更多關於fs的細節。

    然而梁僑很快就冷笑出聲。

    他是ir在m國的代言人,當然看不得凌燃在他的場子上宣傳競品。

    “什麼野路子的牌子,華國的產品向來質量很差,小心一會跳躍的時候摔斷了腿!”

    他在外面一向裝得很好,口不擇言才會用了丹尼爾的話。

    凌燃也不生氣,他甚至有點感謝這個送上門來的宣傳機會。

    原本他還以為,可能得等自己或者明清元什麼時候拿到一枚重量級的獎牌,才有機會替自家的冰刀宣傳。

    機會來的猝不及防,有準備的人已經伺機而動。

    “fs的冰刀質量如何,光靠說,很難讓人信服,或許我們可以在世青賽的賽場上見到分曉。”

    少年微微笑著,三言兩語就向前任冠軍下了戰書。

    梁僑本就是為了衛冕而來,這下新仇舊恨加一起,也很難維持那副裝出的好風度了。

    他冷哼一聲,甚至被氣得切出了語調奇怪的華語,“牛皮都要吹上天了。”

    但見那麼多人圍觀,他的臉面有點掛不住了,放了嘲諷之後扭頭就走。

    說實話,像落荒而逃。

    可能還是心虛吧。

    凌燃收回了視線,準備繼續自己的練習。

    蘭斯洛特抱著冰刀,很想說幾句感謝的話。

    可看凌燃並沒有跟他交談的意思,轉身要走,就急吼吼地追了上來。

    “約瑟夫·梁很受裁判們的偏愛,他的分數一直都……超乎尋常……的高。”

    蘭斯洛特神色複雜,也很內疚,“是我害你們對上了。”

    凌燃這下真的可以確定,自己的確沒有幫錯人。

    他點點頭,謝過蘭斯洛特的好意。

    “我如果想要金牌,遲早會對上他。”

    一開口就是金牌?

    擁有m國國籍,卻因為混血的緣故備受歧視的蘭斯洛特目瞪口呆,他自己都不敢這麼說。

    偏偏周圍的熟面孔,阿德里安,伊戈爾,竹下川他們聽到這句話都沒有反駁,甚至帶著點心悅誠服的意味。

    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只是休賽一年,就跟不上時代了嗎?

    蘭斯洛特在風裡凌亂。

    但見凌燃已經走到自己的角落,開始訓練,蘭斯洛特也知道自己錯過了最好的詢問時機。

    凌燃已經在軟墊上高高躍起,身形是說不出的利落乾淨。

    蘭斯洛特眼前一亮,想了想,還是喊了一聲,“凌!我希望最後拿冠軍的人是你!”

    反正絕對不能是約瑟夫·梁和丹尼爾那對師兄弟,那樣,雪白的冰也一定會因為自己被弄髒而哭泣。

    凌燃還在繼續自己的練習,只當沒聽見。

    最後的半個小時,他數著表,在薛林遠來叫他時,才換上fs的冰刀,往冰面的方向走。

    接下來,就是他的時間了。

    他會帶來一整套滿血版的節目。

    是他打磨了無數次,練到要吐還在不斷精進的節目。

    少年揚了下眉,雙手交握,指關節就發出清脆悅耳的脆響。

    薛林遠笑得滿眼放光。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