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賽前六分鐘練習。

    凌燃一反常態, 提前脫掉自己的訓練服,露出一襲淺綠的考斯騰。

    不是完整的布料裁剪。

    一片片寬大微卷的葉子,沿著銀色的葉脈, 蜿蜒爬上少年的窄腰, 鎖骨,手臂, 將他纖細有力的身軀勾勒出來。

    每一片葉子,都是阿爾貝託手工裁剪出來, 一片片上色暈染成自然漸變, 經過無數次調整與設計,確保它們錯落有致地分佈成最完美的視覺組合。

    層層沓沓, 深深淺淺的葉子就彷彿是已經擁有生命一般,愛憐地將精緻非凡的少年護佑在自己的懷抱。

    只要有眼睛的人在看見凌燃的第一眼就會知道, 他是這片森林的寵兒。

    他合該從綠葉中誕生。

    他就是活生生的精靈!

    少年摘掉冰刀套,彎腰輕輕叩了下冰,站直身滑了出去。

    【哇,這也太美了!】

    【emmm,得虧凌燃皮膚白,要不然這麼嫩的綠色,一般人可襯不住】

    太亮眼了, 實在是太亮眼了。

    不少觀眾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哪怕他們其中很多人其實是為了別的選手而來,但人皆有愛美之心。

    眼睛更是誠實,會自動為他們捕捉冰面上最奪目的風景。

    即使沒有全錦賽時那樣熱烈的掌聲陪伴,但凌燃滑到哪, 觀眾們的視線就情不自禁地追逐著他。

    以至於冰場最中央, 高高懸掛的賽方攝像頭都忍不住多給了這個華國少年幾秒鐘的偏愛。

    女解說員阿黛爾也忍不住讚道, “這位來自華國的精靈擁有一張迷人的面孔,如果他再大幾歲,一定會擁有光芒四射的魅力。”

    少年過了年才剛剛十六,眉眼裡的英氣還沒有完全綻開,穿上這身考斯騰時,更多的是一種偏中性的精緻。

    但從他挺直的鼻樑和清俊的眉眼完全可以想象出,再過幾年,這張臉會出落成多麼英俊的模樣。

    阿黛爾自詡識人無數,她敢斷言,就憑凌燃這副優越的骨相,就不可能會有長殘的危機。

    她甚至忍不住在心裡暢想著凌燃未來可能的長相。

    男解說員艾倫卻很嚴肅,“裁判們歷來分為兩派,有的主張花滑男單應該更注重力量感,有的則更讚賞柔韌的藝術美,凌的骨架很中性,也很纖細,未必能如丹尼爾和約瑟夫那樣兩者兼得。”

    阿黛爾撇了撇嘴角,說得這麼正經,但你能收收自己放光的眼神嗎?

    別以為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老搭檔可是正兒八經的藝術派,最欣賞的就是美妙絕倫的節目,對那幾個只會跳高的運動員並沒有什麼好感。

    但賽方剛剛得到一大筆贊助,他們來解說之前早就被領導暗示過,需要話裡話外多誇讚丹尼爾和約瑟夫·梁幾句。

    不止如此,為什麼國際滑聯更偏愛m國選手,還不是因為背後的最大讚助商都是來自美國的冰雪運動品牌和冰雪俱樂部。

    競技體育,拼的是公平,但只要涉及到人力的運作,就難保不會摻雜進其他的東西。

    凌的賽程不會很順利。

    阿黛爾在心裡嘆了口氣,繼續解說起其他的運動員,“這位金髮碧眼的少年是來自f國的阿德里安。哦,天吶,你們看,剛才完成一個漂亮的3f跳躍的,是不是e國的伊戈爾?還有……”

    伊戈爾是故意在凌燃面前跳3f的。

    他的3f一直很穩,跳完之後甚至還得意洋洋地衝凌燃拋了個眼風。

    你那個隊友說的不對,我這樣才是正確的跳法。

    可惜凌燃聚精會神地在腦海裡過著自己的節目,壓根看都沒看他一眼。

    伊戈爾憋了口氣,想去搭話,但想想馬上開始的比賽,也不得不開始專注自身。

    凌燃在冰上找尋著旋律,他側身平行於冰面,高高抬起一條長腿與冰面成三十度左右的夾角,雙手斜舉著上託,如燕子般翱翔於林間。

    袖邊的葉尖隨風顫動,又被優雅收回。

    他用一側的刀刃滑行,整個人都微微傾斜,無比絲滑地從觀眾面前滑過。

    立馬就引發了無數口哨和尖叫。

    很優雅的燕式滑行,他們可以!

    尤其是這個華國少年的視線還從他們臉上輕輕滑過。

    所以,這是在看他們吧?

    是吧是吧是吧!

    直播間也嗷嗷直叫。

    不過有冰迷敏銳地發現了不同。

    【有點奇怪,凌燃以前六分鐘練習的時候可不會脫訓練服,而且一般都會更沉浸在自己的訓練裡。我怎麼感覺他今天像是在故意撩觀眾呢?】

    【我也有這種感覺!而且我有被撩到!呲溜呲溜!好想在現場被撩!】

    冰場邊,薛林遠悶悶地喝了一口水。

    他心裡明鏡似的,凌燃還真就是故意在撩觀眾。

    在場的觀眾,十成九是m國人,當然會向著m國的選手。

    丹尼爾和梁僑天然就有主場優勢的加持。

    上一次凌燃是跟伊戈爾和阿德里安比,大家都是外國人,都沒有主場優勢,有主場優勢的那兩個m國選手實力又不佳。

    等於說大家差不多算是站在統一起跑線上。

    這一次凌燃天然就是弱勢,倒不如在六分鐘練習裡就展現出實力,也好給觀眾提前留下點深刻的印象。

    薛林遠心裡想得明白,但看著場上花式炫耀的徒弟還是難免有點心酸。

    他的寶貝徒弟受委屈了。

    真憋屈!

    要是下一屆世青賽在華國舉辦就好了,要是他的寶貝徒弟不需要展示自己,就能成為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就好了。

    凌燃還不知道自家教練在心裡替自己腦補了一出悲情大戲。

    如果知道,大概也會被逗笑。

    他一直都很享受比賽,也很享受將自己的進步與優異展現給所有的觀眾,收穫到他們的掌聲與喝彩的瞬間。

    這可以讓他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接下來的節目。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他當然要展現出最無可挑剔的節目。

    這一次,之所以會選擇穿著考斯騰,適當地在練習中炫技,其實是凌燃一直以來的一個習慣。

    每個賽季末尾,當他打磨好本賽季的節目,已經對接下來的節目瞭如指掌,盡在掌握的時候,在世青賽亦或是世錦賽的冰面上,他就會抽出兩分心神,在六分鐘練習裡與觀眾盡情互動。

    這是他更享受比賽的表現。

    只不過這一世的薛林遠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登上世青賽的賽場,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

    冰上所有人都專心致志地準備自己節目,就連丹尼爾都不例外,他顧不得生氣,緊張地備戰。

    自從被凌燃在華國站打敗後,丹尼爾足足有半個月都沒敢上冰,每一次上冰,都會在腦海裡不斷閃過自己狼狽摔倒在冰面上的場面。

    太丟人了,幾乎成了他的心理陰影。

    他好不容易才調整好心態,重新站到冰面上,但面對凌燃時,再努力讓自己不在意,也還是會偷偷留意對方。

    見凌燃吸引了觀眾們的目光,他簡直恨得牙根都癢癢。

    但他今天來是為了奪取金牌,拿到來年的ir代言,不是為了跟凌燃置氣的。

    他急需這筆錢去拯救被華國公司擠垮的家族企業。

    丹尼爾強行壓下心神,不讓自己的視線觸碰那個精靈一樣的少年,卻還是控制不住內心油然而生的那種懼怕和驚慌。

    不上冰的時候還好,一旦上了冰,再看見凌燃也在冰上,丹尼爾簡直恨不得馬上逃走。

    這個該死的華國人!

    丹尼爾咬緊牙關,目光滑過裁判席的時候,才稍稍輕鬆一點。

    華國人的身份,就註定只要自己沒發揮失常,凌燃就絕對贏不了自己。

    倒是要注意他那個華裔的師兄才對。

    丹尼爾的目光落到梁僑的冰刀上,眼裡劃過一絲貪婪。

    梁僑人精一樣,怎麼可能沒察覺。

    他冷笑一下,看了看凌燃,心裡就有了盤算。

    凌燃還不知道自己成了這對師兄弟關注的焦點。

    但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

    前世的他雖然一直是萬年老二,但也沒人敢輕視他,所有人都把他當做一座難以攀爬的險關。

    只要打敗凌燃,他們一定就能拿到冠軍。

    這個意識足足影響了兩代男單,以至於,凌燃每次在冰場裡的一舉一動,都會備受重視。

    甚至還發生過,六分鐘練習時,有兩位選手一直分神關注凌燃,一不小心相撞摔倒退賽的事故。

    當時還引發好一陣熱議。

    凌燃早就習慣被萬眾矚目了。

    六分鐘練習結束,少年滑下冰。

    薛林遠一臉心疼地迎上,讓凌燃有點莫名其妙。

    但薛林遠很快就強顏歡笑起來,“今天感覺怎麼樣?”

    凌燃喝了口水,“很不錯。”

    他不是安慰薛林遠,是真的感覺很不錯。

    無論是冰的軟硬,冰刀的弧度,還是冰面上吹來的風,都讓他心曠神怡,似乎連身體都變得輕盈起來。

    薛林遠拍了拍他的肩,“那是先休息一會,還是到後臺坐坐?”

    凌燃想到昨天的抽籤結果,在他之前的幾乎沒有什麼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比賽的時間又夠長,就決定下來,“到後臺休息活動一會兒。”

    他跟薛林遠到了後臺,坐在原先的角落,點開手機屏幕,打算看一會兒貓和老鼠。

    少年眸光專注。

    屏幕上,藍色的湯姆貓氣急敗壞,棕色的傑瑞鼠笑得站不直腰,耳機裡傳來的交響曲幽默又風趣。

    凌燃現在的心情很平和。

    超乎尋常的平和。

    既沒有被昨天的糟心事影響,也沒有因為金牌和名額的壓力而猶豫躊躇。

    他像是完全放空了自己,打算準備好全部的心神與熱情,去赴一場與冰有關的約會。

    薛林遠在邊上看著,不讓其他人來打擾。

    等時間差不多了,才過來輕輕推了推。

    凌燃會意,摘掉耳機,把手機和耳機一起裝進揹包。

    他站起身往外走,在冰場邊熱身,活動著全身的關節。

    不遠處,梁僑正在觀看比賽,他故意叫上了丹尼爾,餘光瞥見對方緊張不安,坐臥不寧,就禁不住翹了下嘴角。

    目光再輕飄飄地一瞥,就定在凌燃身上。

    他看過凌燃在大獎賽總決賽上的視頻,美則美矣,技術水準跟他比起來還不夠拔尖。

    而節目內容分,又向來留給裁判們自由發揮的很大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