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他忍著怒氣,認認真真地對凌燃說,“你還小,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等你教練來了,我非得跟他說道說道,怎麼能放你自己一個人在這上冰練習?等會兒你站我後面,要是你教練耍橫,我就給你再找個好的!我在圈裡又不是不認識人!”

    跟熟人嘮嗑的薛林遠背後一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誰在背後罵我?”

    凌燃這下可算是知道薄航真的是明清元嫡嫡親的師弟了。

    如假包換的那種。

    師兄弟的性子都一樣一樣的。

    他忍不住彎了彎眼,“薄師兄,你誤會了,是我練習的強度太高,真的跟教練沒有關係。”

    練習的強度高還卡在三週上!

    這還能叫沒有關係?

    薄航忍住怒氣,“你先上冰,我看看你的基礎水平。”

    薄航已經在心裡做好了準備,即使凌燃連最簡單的3t,3s都跳不好,他也會鼓勵性地叫好,再安慰他幾句。

    這年頭,努力的小孩不多了,即使他天賦不好,運氣不好,跟了個水平糟糕又沒有責任心的教練,那又不是他的錯。

    薄航看了看四周好奇看過來的人群,貼心提議道,“咱們換個地兒,這裡看熱鬧的人太多了。”

    這是想照顧照顧凌燃的面子,怕他跳的太差,或者摔了,到時候會被別人嘲笑。

    凌燃都已經摘掉冰刀套了,聞言自然是搖了搖頭。

    他都能在坐滿觀眾的冰場裡整活了,還能怕這麼一點人?

    不得不說,整活這件事,讓凌燃在冰上更加能放得開自己,或者說,臉皮更厚了。

    少年上了冰,逆時針又滑行了幾圈熱身,終於找到了感覺。

    夏正天打磨的冰刀弧度雖然跟ir不同,但他也是琢磨深耕過十幾年的,家裡各式各樣的冰刀都擺了一整面牆,私底下磨廢練手的冰刀更是堆了半間庫房。

    而送來給凌燃的這雙,是他打磨過,自以為最成功的作品,雖然一時適應起來會有點奇怪,可一旦適應,還是很貼合標準動作的。

    而凌燃恰恰就習慣用最嚴苛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頭頂明晃晃的幾排大燈將冰面照得雪白,牆上掛著“精雕細琢,勇於創新”的藍色橫幅和鮮紅國旗,空氣裡風都帶著冰的味道。

    是他曾經滑過十幾年的冰場。

    感覺來了。

    凌燃深吸一口氣,在冰上滑行,忽而右膝一屈,左刀齒點冰,發力,縱身一躍!

    纖細的身形在空中整整轉了三圈,右腳的冰刀才落到冰上。

    少年雙手舒展,落冰時連晃都沒晃一下。

    跳躍的質量很高,是教科書式的標準。

    “漂亮!”

    薄航小小地吃了一驚,很漂亮的3t,看起來挑不出任何毛病,他大力地鼓起掌,很是捧場。

    原本在冰場邊圍觀,覺得凌燃是個關係戶的那人也瞪大了眼,“這個跳躍很穩啊,我像他這個年紀還跳得沒這麼好。”

    “那是你,我早就能跳3t了,這可是最簡單的三週跳。”

    說這話的人得意洋洋,“我還會跳3s!”

    凌燃還在冰上滑行,一個最簡單的3t只能算是熱身的動作。

    他後滑著,雙腿甫一分開,就從左後內刃跳起,眨眼又是一個3s!

    “是3s誒!”場邊人搗搗剛才說話的那人。

    剛才還得意的人撇了撇嘴,“t跳和s跳都是最簡單的,有本事他上一個lz跳,我就服氣了。”

    跟他搭話的那人立馬就不吭聲了。

    lz跳多難啊,這話也太酸了,他悄悄地挪遠了點,覺得這麼容易眼紅的人可能根本不值得交朋友。

    凌燃對場邊議論聲一無所知,他看了眼賣力捧場的薄航,敏銳地捕捉到他面上雖然帶著笑,但眼底到底藏著些不以為意。

    少年難得被激起了一點不服氣。

    他依次將剩下的三種高難度跳躍,lz跳,lo跳,f跳挨個跳了一遍。

    嗯,lz跳一如既往的完美,lo跳也還湊合,f跳還是有小瑕疵,起跳時甚至還忍不住回頭看了。

    凌燃有時候甚至都懷疑,自己克服f跳的關鍵其實在心態上。

    越覺得自己的f跳有問題,越不敢放開了去跳,總是要出問題的。

    他有些氣喘地停了下來,這才發覺場裡沒了聲,四下看看,就看見場邊人都無聲地看著他,連薄航也不例外。

    怎麼回事?

    凌燃摘掉被汗水打溼的口罩,露出那張格外精緻顯眼的面孔。

    “是凌燃!”

    馬上就有人認出來了。

    “是那個在青年大獎賽上拿了冠軍的凌燃!”

    “他得過冠軍!”

    “就是他把四周跳帶到青年組的國際賽場上的!”

    剛才還看不起凌燃,得意洋洋說自己還會s跳的人臉一下漲紅,藉口上廁所悄悄跑路。

    啪啪啪的掌聲延遲響起。

    薛林遠忍不住回頭看看,又很自然地轉了回來,不就是幾個跳躍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他們家凌燃現在可都是奔著四周去的。

    施斌看直了眼,“這是你帶的徒弟?”

    現場跟視頻就是不一樣,這個小選手像是有魔力,隨隨便便幾個跳躍,乾淨又利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薛林遠得意地點了點頭,臉上卻露出個靦腆的笑,“三週很多運動員都會,不稀奇,凌燃他現在也就只會一個最簡單的四周,還在繼續努力。”

    施斌都想一巴掌呼他臉上。

    能把臉上的得意神色收起來再說這話嗎?

    什麼叫只會一個最簡單的四周?

    簡單的四周也是四周啊!

    更何況凌燃才多大,才十五!

    他的路還長著呢,顯然還是條通天的康莊大道!

    施斌有被薛林遠凡到,但想了一想,還是很高興的。

    就是凌燃年紀太小了,升組也打不過成年組那些比他多練那麼多年的運動員,還是愁啊,但好歹也有了個希望。

    施斌安慰著自己,再看向冰上那個少年的目光柔和且充滿期待。

    薄航卻不怎麼高興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被騙了!

    說好的地裡小白菜呢?

    怎麼一下子就變成小魔王了!

    尤其是,凌燃這會兒有點熱,稍稍往下拉開訓練服的拉鍊,就露出鎖骨上頭那顆圓滾滾的翡翠柿子,水色流轉,寶光內蘊,一看就貴得很!

    薄航再看凌燃身上‘平平無奇’的訓練服和冰刀,臉色就變得青青白白。

    什麼沒有logo!

    肯定都是私人定製款!

    小白菜竟是他自己!

    薄航氣了個仰倒,狠狠瞪了凌燃一眼,扭頭就走。

    背影就像是隻興高采烈要跟朋友分享零食卻發現對方家糧倉滿滿的氣鼓鼓的倉鼠。

    莫名其妙的凌燃:……?

    不是說好要教他f跳和lo跳的嗎?怎麼扭頭就走了?是因為他的f跳太差勁了嗎?

    凌燃難得產生了自我懷疑。

    可沒等他懷疑太久,一聲尖銳哨響,一行教練打扮的人就從冰場入口進來了。

    原本懶懶散散的各省隊員們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立馬站到了各自的隊裡。

    速度很快,飛快,快到凌燃甚至還沒有來得及下冰。

    所有教練齊刷刷地看了過來,男男女女都有,一整排的目光也很有壓迫感。

    凌燃抿了抿唇,滑到冰場出口,冰刀刮擦冰面的聲音在倏然安靜下來的場館裡清晰可聞。

    那些隊員們也不由自主地看了過來。

    確認過眼神,是全場最引起注目的人。

    凌燃來不及脫冰鞋,套上冰刀套,四下看了看,就站到了j省隊的隊伍裡。

    j省隊的人都是剛剛才到的,還不知道凌燃會來,都以為凌燃會因為拿到大獎賽總決賽的冠軍會直接保送國家隊。

    這會見到他,一個個都憋紅了臉,看上去很想上來跟他搭話,可迫於前面黑壓壓一排教練,誰也沒敢吭聲,只偷偷拿眼不住激動地掃他。

    凌燃只當沒看見,穩穩當當地立在冰刀上。

    一片寂靜裡。

    為首的陸覺榮清了清嗓,揚聲道,“各省隊的人都到齊了嗎?”

    負責核對人數的工作人員馬上答應,“都到齊了!”

    陸覺榮看著眼前一大片人,雖說知道沙裡淘金挺不容易的,但也還是高興的,畢竟多少有個希望。

    他講了一些場面話,看著場裡年輕,生機勃勃的運動員,不由自主地感慨道,“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選擇犧牲年底與家人團聚的時間,來參加國家隊的集訓,既然來了,就好好練,穩紮穩打地練!一定要練出點成果,才不辜負你們付出的汗水和苦痛!”

    “華國的花滑男女單這些年一直弱勢,能不能出頭,能不能將國旗帶到賽場上,將來就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

    陸覺榮本身不是個感性的脾氣,能說出這些,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讓周譽推出了一個擋板,上面密密麻麻貼滿了印著表格的a4紙。

    “這是本次集訓的考核表,只有最終能拿到合格分數的人,才能留在集訓隊繼續下一個階段的練習。”

    站在陸覺榮身邊那個年紀很大的黑臉教練,當時就哼了一聲,“賽場如戰場,訓練也是一樣!鬆懈的,怕吃苦的,趁早給老子滾回老家去過年!”

    這話有點粗魯。

    陸覺榮故意咳了聲,對方還是一臉氣怒,“來了冰場,居然還聚在一起閒聊,你們要是想聊,都給老子滾回老家去聊!”

    一口一個老子,這個教練脾氣不太好啊,不少人心裡都有了這樣的認知。

    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凌燃,怪不得能在青年組拿到冠軍呢,人家一來就著急上冰了。

    勤快就是有用!他們心裡暗暗地想。

    可誰知道,那個黑臉教練下一秒就衝著凌燃去了。

    “還有你!是叫凌燃是吧?以為自己得了個冠軍就了不起了?來了就上冰?誰準你在沒有教練陪同的情況下上冰的?你的教練呢?薛林遠,你給老子滾出來!”

    薛林遠灰溜溜地打人群后面站出來,小學生一樣舉著手,“譚教,我……”

    “你什麼你!膝蓋骨粉碎性骨折的苦沒吃夠啊?手底下就一個徒弟,都看不好!呸,沒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