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十七章東風惡

    沈沈南寶轉過頭,月白色素面細葛布的宋京杭正站在一尺外,他身旁鵠立著同年歲的小郎君,算不上什麼攝人的面貌,不過穿著一身鶯歌綠的杭綢長袍,襯得那膚色極白,這麼一眼望過去,也是個溫潤的小郎君。

    不過看慣了蕭逸宸那樣精瓷面貌的沈南寶,就跟處優慣了的大財主,那裡受得了這樣的粗茶淡飯,所以,也就只劃了一眼,便垂了頭施禮。

    桉小娘子不拘著這些,只管瞠著目笑,“我們過來置辦瓦鋪,你們呢?來……”

    她說著,拿手作出酒杯狀,往嘴邊傾了傾。

    看得宋京杭連忙擺手,“並,並不是,我慣來不好這口,是因著家父不日壽辰,我聽石復說這裡有家十千腳店,雖用那破甕榨成的黃米酒,但香氣彌久濃厚,入口更是回甘,我便想著買來一甕作為家父的壽禮。”

    發覺自個兒語氣急了些,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兜頭徹臉的紅了起來,一隻手不住地搔起腦袋。

    沈南寶抬起眼,見桉小娘子正茫茫然看著宋京杭,正要說話,便忙忙搶了白,“宋公子只管著同桉姐姐說話,都忘了同我們介紹吶!”

    這話順著涼爽的秋風,一霎吹得宋京杭醒了神。他朝沈南寶投以感激的目光,便拿手比了比一旁一徑緘默著的人,“這是我的發小,石復兄,姓傅,名堯俞。”

    不等宋京杭再話,傅堯俞先叉了手,朝桉小娘子作了揖,“想必你便是草芥時常唸叨的平章知事家的桉姑娘罷。”

    他有一口很漂亮的嗓音,不是泉水淙溶的爽瀨,也非霧鼓晨鐘的低沉,而是春風化雨似的融融,叫人聽了打心底的愉悅,也為他平平的相貌增色不少。

    不過桉小娘子並不在意這些,她只著意他說的話,著意他口中的草芥是宋京杭,宋京杭在他跟前時常唸叨著自己!

    桉小娘子嘬了嘴,“也就打過一二次照面罷了,哪能叫你這般胡嘴亂說的!”

    說是這麼說罷了,桉小娘子的臉卻像那一撞會破的薄皮柿子,比誰的都要紅了。

    宋京杭也不遑多讓,拿眼乜了一下同儕,便附和起桉小娘子的話,“桉妹妹說的是,他是誤會了,我不是……我是時常唸叨著你,不是,我不是……我是同他說你的摩,摩什麼,就是那什麼摩來著……”

    越說越不成樣兒,乾脆在原地打起了結巴,最終啐了一句傅堯俞,“你不要亂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南寶在旁看得有趣,忍不住抿了唇。

    也就是這當口,那傅堯俞一壁兒順著他們的話應如是,一壁兒轉過來頭,正正瞧見了這淺淺一點弧度的笑。

    說不上什麼感受,傅堯俞只覺得頭頂那片遮掩天日的彩旆被什麼撥開了,所以透下來那麼一柱光,打在他的胸膛上,鮮華的、耀眼的、灼灼的,燙得他心尖都發了慌。

    傅堯俞忍著耳燒,重又俯低了身,“說了這麼會兒子話,還不曉得姑娘您是……”

    沈南寶屈了屈膝,“前日裡鬧得沸沸揚揚的郡王府二姑娘,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