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一百六十七章鞭辟入裡

    沈蒔走後不久,沈南寶在房裡呆了半程子,便讓風月去準備馬車,然後換了一身暗枝紋的襟裾,特特兒揀了阿斯門走。

    風月照往常隨侍左右,覷了覷正前方打盹兒的司閽,悄聲問:“真不用報備麼?小的倒是不怕,皮糙肉厚的,就怕姐兒您又遭……”

    話著,覷了覷沈南寶半邊攏起的臉頰,重又道:“一頓掛落兒。”

    沈南寶門清她肚裡那些小心思,勾了唇,“怕什麼,昨個兒我那樣排揎他,你見著他動手了麼?”

    風月腳上一頓,頓時恍然大悟。

    可不是!

    昨個兒姐兒那麼一改往常的陰陽怪氣,老爺也不過就是搭碴了幾句,然後拂袖走人。

    當時在氣頭上,只覺得老爺他們一夥子欺負姐兒,恨不得將他們剝皮楦草,挫骨揚灰。

    現在回想起來,倒真真是奇怪!

    為什麼?

    “是因著蕭指揮使麼?”

    驀地一開口,摧枯拉朽地桎住了沈南寶的腳步。

    風月緊跟其後,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撞得鼻尖生疼,揉了揉,沒揉得疼消,倒把眼睛水揉了出來,就這麼隔著一道水霧看自家的姐兒。

    中秋的日頭不如仲夏那麼害人,但到了中晌還是有些刺目,也因而照在人臉上,能把一張秀面照白了一度,愈發顯得沈南寶瓷做的人樣兒,那緞帛一樣的頰畔也有著恬淡的粉。

    漸漸的,那點粉愈發深邃了,染在雙頰,酡紅的一片,襯得沈南寶聲氣兒愈發的囁囁,“不是因他還是因著誰?前腳我遭了打,後腳爹爹就栽了跟頭,除了你,是個人都猜得出其中的關聯。”

    鼻尖還疼,卻沒姐兒這話埋汰得讓人心疼,風月嘴慘然一扯,“您就直說小的沒腦子便是了。”

    主僕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就這麼慢騰騰挪到了阿斯門,沒曾料,不知哪處躥出來一人,沒管沒顧地撞了過來,撞得沈南寶一趔趄,撞得他自個兒跌在了地上,手上的信抽冷子摔下來,砸在墁磚上,撲騰出一片細碎塵灰。

    風月好容易託穩當了沈南寶,轉過臉,對著那長隨就是一頓呲嗒,“沒長眼麼?恁麼個兩人在前頭走著,你竟撞上來,你故意的不是?”

    劈頭蓋臉的這麼一下,那長隨嚇得青一陣兒、白一陣兒,六合瓜皮帽都沒敢去拿,只管跪在地上磕頭,“對不住,對不住,只是姐兒催小的催得急……”

    求饒的話,沈南寶沒拿耳去聽,一雙眼耷垂著。阿斯門半闔,白晃晃的天光從縫隙洩進來,斜斜打在墁磚上,青皮面信封上的那排字恰好落在那道光線裡,清清楚楚、無一遺漏。

    沈南寶目光顫了顫,很快移開了視線,“既二姐姐催你催得急,你便趕緊去罷。”

    長隨如蒙大赦,抓起信就奔出了阿斯門,一騎絕塵的去了。

    風月還在那裡兀自嘀咕,登了馬車,車輪軋上通衢大道依然沒落話的啐著沈南宛,“起先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數落姐兒的不是,這臨了了火燒眉毛,還不是隻顧自個兒,方才叫人去,不就是讓知州通判家快點迎了她過去,和這起子人家斬斷關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