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一百二十五章坐臥不寧

    天漸漸暗下來,起初還頗具威力的日浪,此刻已有了頹唐的勢頭,一溜洞開的窗透進來的都是寒津津的風,屋內的燭火便跟著顫動,一芒一芒的,躍在蕭逸宸的臉上,一半如春陽明朗,一半如雪光晦澀。

    送信回來的杵臼走了近來,輕微的一點聲響驚動了屋裡的人,他略抬了下頜,“她什麼反應?”

    杵臼叉手舉至額前,跪了下來,“到底是事關養祖父母,五姑娘有些慌張,不過有方官陪著,不會出什麼大礙。”

    蕭逸宸‘嗯’了聲,提了壺往白玉盞斟,汩汩的水流聲託著單寒的嗓音傾瀉而出,“她可要來見我?”

    底下的人一霎沉默了,蕭逸宸哪裡咂不出其中的意思,手緊了緊,帶動盞裡的水盪漾,他喝了口,有些微涼。

    節下大旱,府上的人都知道他火氣旺,見天兒的備足涼飲,可再周到,該熱的還是得熱,就跟眼下這水,起初還覺得爽口,但脈進嗓子眼,就跟人拋進了染缸,哪裡還有從前的清高,只有五花八門的溫度,別樣的燒心。

    蕭逸宸不由得撂了盞,磕出一串清響,“她到底有骨氣得很。”

    哼哼啊啊的一句,聽得杵臼身形顫動,忙舔了唇畔牽笑,“鑄劍都得熔鍊一陣才具備削鐵如泥的威力,這要動搖人心尖的意志可不得需一段的辰光?總歸人拿捏在我們手上,這事再鬧也鬧不出什麼花子,不過是讓五姑娘急一急罷了。”

    這就跟審犯人一樣。

    最初不都各個清高,鋸嘴葫蘆似的。

    這一鞭子一鞭子的落下,只管打得他什麼骨亢之氣都沒了。

    不過這法子拿捏犯人無可厚非,但用到五姑娘身上,蕭逸宸到底有些虧心,不過轉念想想這要能換她邁開一步,倒也值得。

    畢竟誰人的功成名就不帶點不能為人道也的事。

    這要虜獲小娘子的芳心,不也需要些手段麼。

    蕭逸宸想罷,心頭那點耿介消散了,只管一氣喝完了盞中的水,“說是這麼說,還是得小心對待,別走漏了風聲。”

    杵臼道是,繼而又說起兩衙的事,狄牟接了樞密副使,不滿所設知州、知府,以赤那族侵擾之由,舉薦重拾都督制、節度制鎮戍御外夷。

    蕭逸宸眯縫了眼冷嗤,“當年先聖想轍地剝奪節度使財權,只授予虛銜,他倒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上來就要燒了先聖的意志。”

    杵臼聽罷有些躑躅,“那……”

    蕭逸宸乜來一眼,“不必管,這事我們從中反掉了泥淖,到時候摞到官家跟前倒說不清了。”

    其實設節度使也是個不錯的主意,畢竟外患稍不注意,誰曉得會不會更了國姓,只是這事牽累先聖,官家要是準了,少不得有人碎嘴子,說枉顧孝道,要是不準,這以樞密院為首又得說一句家國云云,宜邦宜民云云。

    反正是兩面不討好的事,這種愛誰幹,誰去幹,他樹敵太多,也因性子孤高不願拉攏,朝野上下早就訾議滔天,全憑官家感念舊情,才留有如今這樣的席地,再插手這事,只怕腹背受敵,真真如履薄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