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他做了個太好的夢
程露所想的自然不止是這些。
也包括那個叫做何不如的師兄死前的最後一個字。
二。
程露其實從來都不擅長這些東西。
他的劍可以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時候,瞬息四破。
但是真相是劍破不開的東西。
胡蘆沉默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我不知道,或許你可以去問一問懷風師兄。”
在張小魚之前,看南衣城的是陳懷風。
這樣一個弟子,或許知道的會更多一些。
只是陳懷風現而今在東海,而且只是在東海,尚且未曾知道確切的下落。
程露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長久的站在那裡。
胡蘆想了想,問了一個問題。
“假如師兄最後發現,一切正如你所想你所追尋的一樣,師兄會怎麼做?”
程露聽到這個問題之後,長久的站在風裡,而後轉回頭,看著那個少年反問道:“假如你最後發現叢刃是罪有應得,你會怎麼做?”
胡蘆默然的低下了頭去,輕聲說道:“我不知道。”
這甚至不是一個需要用很久的時間去思考的問題。
只是一句我不知道。
哪怕這個少年已經誠懇的接受著——人間劍宗有時候,確實是錯的這樣一個真相。
但是他依舊是不知道。
言語是鋒芒畢露的。
但是世人在言語之下的行事,往往都是進退維谷猶豫不決的。
所以程露亦是平靜的說道:“我也不知道。”
少年劍修與青年劍修便安靜的在墓山上對視著,而後一同看向了人間。
南衣城當然不是一直都這麼安靜的。
譬如有時候,前方戰線的人會退回來,也譬如某些南方的人,會穿過這座古城,繼續給予這個頗有些搖搖欲墜的南方人間沉重的一擊。
“卿相院長似乎並不在南衣城。”
程露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胡蘆沉默了少許,緩緩說道:“是的。”
“他去哪裡了?”
“我也不知道。”
少年的聲音越說越小。
如同突然被提起了許多有愧於人間的東西一樣。
是的,胡蘆看著那個劍修的背影。
程露是師兄。
而自己是反賊。
哪怕少年當初與另一個來自黃粱的少年無比坦然的說著自己便是反賊這樣的東西。
只是當突然面對著這樣一個槐安劍修的時候,胡蘆還是漸漸低落了下來。
他是南方叛亂的一面旗幟。
代表著人間劍宗。
懸薜院的故事是有些無法訴諸世人的。
但是叢刃的死可以。
這場戰爭至少在明面上的意義,便是要那位陛下給一個回答。
一如那些去了槐都的劍宗師兄們一樣。
陛下不給,一切便只能在山月那邊繼續下去。
只是對於那個來自流雲劍宗的劍修而言,這樣一個少年是不是反賊,大概並不是重要的東西。
他的關注點自然在於懸薜院,在於那個來自黃粱的白衣書生。
東海的故事說到底,大概確實與懸薜院脫不了干係。
南方人間的也是。
程露其實也有許多的東西想要問一問那個叢刃的至交好友。
然而這樣一個書生並不在南衣城。
大概是一件很是遺憾的事情。
一直過了很久,程露才轉身向著南衣城南面看去。
“你說我們離神女很近,那麼.....”
這個劍修低頭看著那個少年。
“我要怎樣才能見到那位黃粱的神女?”
胡蘆怔怔的坐在那裡。
“師兄想要做什麼?”
程露無比平靜的說道:“我想回到大風歷一千零二年看一看。”
人間暮色毫不留情的墜落著,天邊漸漸昏沉。
是的,答案在歲月裡,那便回到歲月裡去看一看。
人間有三大奇術。
鬼術越行,巫術洄流,九字真言。
只是大約也是因為過於離奇,所以世人極少有會這些東西的存在。
洄流之術,更是一度在千年歲月裡,斷絕了傳承。
直到某個叫做公子無悲的,站在大澤邊,吹過了古老時代的風。
才讓那一術重新出現在了世人面前。
胡蘆長久的沉默著,一直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我不知道。”
對於這樣一個少年而言,哪怕神女離人間再近,那也是遙遠的。
程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過身來,而後向著墓山之下安靜的走去。
“師兄。”
程露回過頭來。
那個少年卻是突然站了起來,看著程露說道:“你能夠說服神女將你送回大風歷一千零二年?”
程露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我都沒有見過那樣一個鬼神,如何能夠確定?但總要去試一試。”
少年在墓山上靜靜的站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我與師兄一起去吧。”
程露默默的看著少年很久,而後輕聲說道:“你也有很多問題嗎?”
胡蘆只是低著頭,看著一地四月末的草葉。
“不是的。”
少年的聲音很是輕緩。
“我只是,想要回去看看。”
少年抬起頭來的時候,眸中已經滿是淚水。
哪怕今日程露初見少年的時候,將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很多遍,覺得再也找不到那個小少年的模樣了。
終究胡蘆也只是胡蘆而已。
他是活在有著許多熱鬧的聲音的劍宗,坐在門房打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