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六百一十七章 誰能與寧姚般配

    陳平安觀戰片刻,繼續提醒道:“範大澈,你飛劍左邊十二丈,那頭重傷了的妖族在裝死,去,給它一劍。”

    凌厲一劍洞穿那頭匍匐在地妖族的頭顱。

    陳平安掃了一眼那處戰場,繼續說道:“範大澈,你可以駕馭飛劍,暫時離開疊嶂他們的戰場,不用刻意跟上,去往稍遠之地,所有屍體,管他是不是裝死,都補一劍,對這些貨色出劍,比較安穩,因為是那死士的可能性最小。別貪大求全,戰功這種東西,只要你不傷飛劍根本,有的是,多得是。你就當南邊戰場上是一座嶄新的演武場,想要追上陳三秋他們的腳步,就得出劍之餘,多看多想,遲早你可以成功預判他們的出劍軌跡,到時候你就不會覺得自己幫倒忙了。”

    “撤劍!是死士,讓晏胖子先去逗一逗。”

    “看到沒,這頭畜生顯然也是個帶點腦子的,在陳三秋他們身上佔不到便宜,就想要拿你撿軟柿子捏。這種時候,別猶豫,跑嘛。可惜就是演技差了點,哪有屁滾尿流逃命的妖物,眼神如此堅定手更穩的?對方手穩往往心狠,你就要多小心了,你如今本命飛劍,韌性不夠,又非金丹境,畢竟不是陳三秋晏胖子這些有錢公子哥,砸錢無數在飛劍上,所以你的出劍,千萬別一味求快求準,不是一種人,就別出一種劍,得認。”

    “大澈啊,你倒是別白瞎了這麼個好名字啊,好歹大徹大悟一次行不行,分明已經半死不活的金丹境大妖,躺在那兒等你一劍超度了它,金丹已被疊嶂擊碎,我讓你別一味出劍求快,也沒讓你該快的時候求慢啊,瞧瞧,給晏胖子搶了功勞了吧。”

    “東北方位,二十三丈外,那頭妖族修士瞧見沒,它剛剛損失了一件法寶,心思猶豫了,只是被後方大妖監軍震懾,不好直接轉身撤退,作不得偽,大澈啊,愣著幹嘛,砍死它啊。得嘞,又給疊嶂搶走了,大澈啊,你他孃的是不是其實偷偷喜歡咱們大掌櫃吧?”

    “與陳三秋對峙的那頭,估摸著是個藏掖實力的元嬰大妖,最少也該是金丹瓶頸,皮糙肉厚,但是那件法寶太過笨重,可以去幫個忙,記得飛劍儘量貼地,如果可以的話,就找機會戳它襠部。頭顱、心口這些關鍵地方,別去嘗試,這頭畜生分明就是奔著陳三秋他們來的,這場架,有得磨。大澈啊,這過襠一劍很有劍仙風采嘛,見好就收,趕緊跑路,大妖盯上你了,讓董黑炭扛上去。”

    一頭原本負責監察巡狩戰場的上五境妖族,似乎察覺到這一處戰場的異樣。

    它還是一頭玉璞境妖族劍修,一道氣勢如虹的劍光直奔城頭而來,劍光所指,正是那個只露出顆腦袋的陳平安。

    但是被寧姚背後長劍自行出鞘,一劍劈落劍光,飛劍墜地,在城頭下方砸出一個塵土飛揚的大坑,一劍無功的妖族劍修,駕馭飛劍,一閃而逝,從地底下游走不定,最終繞回。

    寧姚那把長劍自行歸鞘,她神色自若,繼續駕馭遠處那把本命飛劍狩獵妖族。

    一行人當中,唯有寧姚的那把本命飛劍,三天三夜過後,從未返回城頭。

    戰場上,有那金色的鸞鳳,從劍氣長城這邊,振翅掠向南方戰場,撲殺妖族。

    有那劍仙高魁的本命飛劍,竟是大如渡船一般,從天而降。

    周澄的本命飛劍“七彩”,在大地之上瘋狂遊走,所過之地,濺起無數殘肢斷骸。

    有寧氏家主寧連雲,祭出本命飛劍之後,戰場高空,憑空出現了一片片雲海,劍氣如雨,如滂沱大雨,直墜大地。

    蠻荒天下大軍當中,也有那大妖施展神通,駕馭烏鴉成群的廣袤黑雲,往城頭那邊掠去,許多躲避不及的劍修飛劍,七歪八斜,一些沒入黑雲當中的本命飛劍,直接崩碎,如被磨盤碾壓成粉末,城頭之上的劍修便成為一個個血人。

    寧連雲自然不會讓那大妖得逞,憑藉鴉群黑雲打亂劍陣,心意微動,駕馭其中一座雲海。

    烏鴉黑雲如那老劍仙寧連雲的雲海相撞在一起。

    納蘭家族一位出劍次數不多的年輕劍仙,伸手一推,只見那祭出黑雲鴉群的大妖上空,落下一座晶瑩剔透的白玉臺,筆直往大妖腦袋砸去。

    那大妖根本不去抵禦,後掠而逃,大妖所在的妖族大軍,方圓數里之內,被白玉臺當頭砸下,覆蓋大地,頓時鮮血四濺。

    不但如此,大妖好似被劍仙的某種古怪神通盯上,無論它如何逃遁,更換路線,皆有蘊藉無窮劍氣的白玉臺一次次砸落,一時間,殃及池魚無數。

    十八座白玉臺依次落下,最終成功將那頭無處可逃的大妖籠罩鎮壓,大妖只得現出真身,力扛那座壓頂的白玉臺,當不斷龜裂的白玉臺徹底炸裂開來,大妖真身亦是被整個砸入大地之下,只是半副身軀血肉都被磨損殆盡的大妖,狠狠盯著城頭那邊的出手劍仙,它重新變幻人形,冷哼一聲,選擇暫時離開戰場,去休養生息。

    城頭上那位劍仙離開南邊牆頭,去往北邊閉目養神。

    一位劍仙從北往南,頂替此人位置,負責坐鎮一方。

    只要有大妖膽敢出手,城頭這邊必須有劍仙問劍還禮。

    並且在戰場上出手過一次的大妖,下一次露面,只要現身於出劍範圍,大劍仙還需要主動問劍一次。

    大妖膽子肥,不怕死,站得近,嶽青、寧連雲、韓槐子、李退密這些不在十人之列卻是仙人境的所有大劍仙,不管是一人出劍,還是齊齊出劍,反正出劍過後,若是無法將其重創,就所有人消減戰功一筆。

    這就是劍氣長城的規矩,老大劍仙親自訂立的一條鐵律。

    除此之外,玉璞境領頭的妖族大軍只管出手,並不會被城頭上的大劍仙刻意針對,劍氣長城這邊死了多少劍修,劍氣長城都認。

    任何一位劍修除了傾力出劍,殺妖禦敵,就該在一次次廝殺過程當中先學會自保。

    一個死了的劍仙,就是死了。

    一個活著的劍修,哪怕尚未成為地仙,卻擁有無數種可能性。

    不如此,一位位善戰劍仙從何而來,劍修躲躲藏藏出劍,只靠著先人劍仙們的小心庇護嗎?

    故而陳清都對寧姚所說的那句,在他心中無人不可死!

    這就是老大劍仙萬年以來,從來不對任何晚輩掩飾的一個殘忍真相。

    慘烈的戰事,兇險的廝殺,無處不在。

    而城頭之上的兩端,以及劍氣長城的高空,儒釋道三教聖人的坐鎮之地,有那更加悄無聲息、卻同時更加關鍵的隱蔽戰場。

    那位坐鎮天幕最高處的道家老聖人,一次次揮動雪白手中麈尾,驅散煙雲,如那獨坐山巔、拂穢清暑的清談名士,風流千古。

    坐在蒲團上的僧人默默誦經,遍地開出金色蓮花,不斷懸空飛昇,形成一道金色長河,漂浮著一盞盞蓮花燈。

    儒家聖人正襟危坐,攤開一本聖賢書籍,書上的金色文字,一字字從書上掠出,當一本聖賢書讀完之後,便空白無一字,聖人便再翻開下一本聖賢書。

    陳平安已經離開範大澈身邊戰場,在龐元濟那邊出現過,遙遙祭出了咳雷、松針兩飛劍,幫忙設置障眼法,見好就收而已。也在高野侯、司徒蔚然那邊現身,幫了點小忙。劍仙坐鎮所在處,不做逗留,但是自家酒鋪的熟客,那些喝過酒的中五境劍修,陳平安都會稍作停步,不但祭出兩把仿劍,還會以飛劍初一十五,乾脆利落殺敵,但是絕對不會在一處地方停留過久,也不是在一條線上依次出劍,會時不時重返先前出劍過的戰場,然後一走就是走出數百里,能救下一把劍修的本命飛劍就救下,能順手殺妖就殺,絕不逞強,更不貪功。

    不但如此,一下是那神色木訥的黑衣少年,一下子是那面容枯槁的老者。

    當陳平安猶豫不決,掂量著手中那張女子麵皮,要不要覆在臉上的時候,有一位司職護陣的劍仙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以心聲笑罵道:“你這二境大修士,要點臉行不行?”

    這位劍仙與嶽青、米祜關係極好,當時左右問劍嶽青,他是那出城勸架的劍仙之一。

    陳平安朝那劍仙豎起一根中指,然後一咬牙,果斷覆上面皮,躍上了城頭,行走步伐,竟是果真如女子那般婀娜多姿。

    然後幫著一群年輕劍修,偷偷摸摸鬼祟出劍。遠處那劍仙先是看得錯愕,隨即大笑不已,對這位原本觀感不佳的文聖一脈讀書人,很是服氣了。

    劍仙笑過之後,看著那個血跡微微滲透衣坊法袍的年輕背影,劍仙收斂心神,繼續為眾多離開城頭的劍修飛劍護陣。

    劍仙面朝南方,仔細關注著每一個戰場細節,同時內心深處生出一個念頭,大概只有這樣的年輕人,才能夠是左右的小師弟,能夠讓老大劍仙押重注。

    才能夠與寧姚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