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五十一回:日引月長

    “猜到你要來這兒。”寒觴回過頭,看到皎沫款款走來。晚風吹起她帶著花邊的衣角,像浪在海面上輕搖。

    “猜到是你跟來。”

    “不然若是別人接近山崖之下,你早已溜之大吉了吧。”

    皎沫說罷,寒觴便笑起來。待他收斂表情後,問皎沫說:“你出來時,問螢睡著了麼?”

    “自然是睡了。不然,我也不敢就這麼出來。”

    “那還好,不然又要鬧了。”

    “聽上去真像帶孩子似的。”

    “這麼多年,我好歹也算她半個爹了。”

    “看上去她不是很服你的管教呢。”

    寒觴又笑起來,這次卻多了幾分淒涼。他分明與問螢一樣,父親的位置空白一片。二人對生父最後的記憶,就停留在那個可怕的夜,血淋淋的父親帶著血淋淋的獵物,散發著預兆死亡的腥氣。

    海邊的風也帶著些許腥氣,這讓寒觴不太好受。兩人並肩站在山崖的最高處,看著遠方的海濤激盪起伏。海浪聲一陣一陣,此等喧囂孕育出一種別樣的寂靜。

    不過,這陣寂靜沒有持續太久。

    “你覺得這地方比起十年前,有什麼變化麼?”皎沫突然說。

    “呃,下面的石頭好像更圓滑、更細碎了。”寒觴低頭看了看石崖下的石灘。

    “畢竟是經過了十年的打磨。”皎沫沒有看向石頭,卻看向寒觴,面露猶豫地說,“雖然……唔,但是很抱歉。”

    “喂喂,您好像省略了不得了的部分。”寒觴如此打趣。

    皎沫勉強擠出微笑。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的。不昧良心地講,我若不認識你,你也沒有憑藉不知火的力量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那麼你過得好不好,我可一點兒也不在乎。但正是因為與你相識,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我的心便不那麼安定了。”

    “這沒什麼。我當時要是再年輕點,恐怕還真要囂張好一陣子。但那時候緊接著就經歷了師門的打擊,對此也不那麼在意了。師父教過我們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讓我們學會剋制。剋制情緒的釋放,剋制慾望的膨脹,剋制法術的力量……剋制是自我管控中最為重要的一環。光是學會還不夠,還必須真正理解。雖然那時我尚未完全弄懂師父的意思,但當不知火被我攥入手中,而我離開此地,我便慢慢能領悟些許。”

    “他老人家說得很好。任何東西不加以控制,再強大也只是傷人傷己之物。一開始你一定很難和這種力量相處,真是辛苦你了。”皎沫嘆息道,“唉……不知火是沉重的怨念,極為危險。你若是體質太差,就會成為它的燃料,被燃燒殆盡,只剩一抔餘燼;你若不自律不剋制,它便反客為主,將你的人生由失控的情緒支配,淪為怪物。但你既沒有化為粉塵,也沒有變成瘋子,這證明你有足夠的資質駕馭它。我甚至想,若那天不知火憑依的人不是你,真不知現在的江湖會是什麼樣子……也怪我太過草率,不知怎麼就吸引了它們,怎麼也擺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