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六十八回:意出望外

    “於是,他們開始製作妖怪。”

    “製作?”

    謝轍眉心擰出了疙瘩。寒觴的厭惡爬上眉眼:

    “這……也是能做出來的嗎?”

    “無庸一族,同許多名門望族一樣,僱傭了許多郎中。但給人看病算不上什麼難事,難的是給妖怪看相把脈。妖物本就與人不同,妖與妖之間更是千差萬別。所以江湖上很少能請到這樣的人,更多的醫者,是他們自己培養出的族人。而這些所謂的醫者……在江湖上,有別的名字。”

    “別的名字?”

    “解體師。”

    這是個只要聽上一次就會令人不安的稱呼,它很輕易就能讓人聯想到具體是哪三個字。兩個人都覺得一陣惡寒,露出既嫌惡,又驚異,同時還有些忌憚的表情。夫人很能明白他們的心情,即使再說起早就知道的事情,她也像是有些疲憊,以手指輕輕捏按自己眉心。

    “事實上……正如這名字傳達出的意思一樣。他們所做的,就是這些天殺的勾當。”

    這群人,精通拆解離析,同時也精通縫合與重組。利用妖怪、普通的牲畜與其它人為製造的材料,解體師們能用原本的一個妖怪,造出不止一個類似妖異的存在。這樣的造物能力未必能有原來的妖物強大,但勝在數量,也節省了他們再捕捉或馴服許多妖怪的時間精力。他們更有滅絕人性的手段,省略了現實中循序漸進、步驟繁瑣的馴順,將妖怪封印在媒介中……很少有人知道在那些妖怪身上都發生了什麼,是日夜無歇的摧殘,還是意志最薄弱時的趁虛而入?最終,那些妖怪不再認得出曾經的同伴,甚至忘卻自身,只把自己當做無庸家的兵器,更甚者以為自己生來便是如此。

    寒觴聽得牙關緊了又緊,他在人類中待得太久,不常與其他妖怪交談,以至於時至今日,他才得知這些令人髮指的罪行。他帶著一絲僥倖,詢問夫人:

    “既然他們已經有了那麼多妖怪,自成一體的製造手法……應該不再需要大肆捕捉蒐羅才是。這樣一來,不會再有太多自由的妖怪受害吧?”

    “你想得太好了。但說真的,我們也希望他們能止步於此,只是人的慾望永遠得不到充實。”夫人報以苦笑,“無庸家的勢力與日俱增,胃口不會輕易滿足。他們做這些事,除了需要人手,還需要錢財。對於他們的獨門技法,無庸氏自然是牢牢抓在手心,不肯拿來交易。要獲得錢財,終歸還是剝削妖怪,直接以妖物身上的東西換錢。譬如將妖物以最劣質的食物和水,養在狹小空間裡,日夜抽血吸髓……”

    “算了……不要再說了。”

    謝轍嘆著氣,示意夫人停下。他擔憂地看向寒觴,後者臉色奇差無比,拳頭攥得緊緊,手臂都能看出青筋。無庸氏如此心狠手辣,只希望聆鵷在他們勢大之處,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可話雖如此……她興許已深入敵營,明哲保身又談何容易?他們只在心中苦苦哀求,看在她是個尋常女子的份上,少說該能落個人道的待遇。儘管二人也很清楚,對那些泯滅人性的妖畜不如的傢伙來說,這要求也足夠苛刻。

    說了這麼會兒話,雨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反倒愈下愈大。濃雲堆積,天色昏沉,大雨逐漸打傷了花草,零落而冷清,教人心中沉甸甸的,墜了冰塊一般。他們本就是爭分奪秒趕了一路,在這裡避雨不過是稍作歇息,攢些力氣。當下二人心急如焚,都不由得想,不如繼續冒雨奔行——早一刻鐘便多一刻鐘的希望。可轉念一想,說到底,他們對妄語和聆鵷的下落不還是一無所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