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三十八回:舊人今事

    一般第一個離開聚會的人,會變成下一個話題。這是常識。

    “那位姓薛的姑娘……全名應當是彌音二字吧。”極月君忽然這樣問。

    寒觴道:“的確。你也認識她麼?”

    “我不認識。”極月君搖頭道,“我只是聽過,知道有她這麼一個人。我從未見過她,但若除去重名的可能,她應當是霜月君當時收養的孩子。”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寒觴更是將剛進嘴的茶水噴了出來。

    “誰??”

    極月君的反應倒也平靜,似乎料到他們對此並不知情。他只是輕笑著說:

    “你們果真不知此事。但既然我放心你們,便直接說與你們聽。我想,你們既然朝夕相處,也並不願意被如此親密的人矇蔽。”

    連謝轍的情緒也有些難以控制了:“是,她是不想說,我們也從未追問……但我們從來不知道,她口中的姐姐是——”

    “是六道無常!”聆鵷接了話,腦袋還在犯暈,“她、她們怎麼會有仇怨呢?”

    “仇怨?她這麼說?”

    “也、也沒那麼過分,”聆鵷慌忙解釋,“原話溫和許多。只是,她的神情,還有提起過往時的神情——確乎,是有幾分仇怨吧。您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嗎?究竟怎麼回事?”

    她剛說完,極月君又面露難色。她趕忙接著說:

    “我沒有瞎打聽的意思,也不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她是個不錯的人,我想知道她們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說罷,她望向另外兩人。謝轍和寒觴都沒有直接承認,卻微微點頭,驚詫的痕跡還殘留在他們的眉眼之間。當然,極月君是看不到的,只是對他來說這種默契的沉默就已經說明了許多問題。的確,對他們來說,薛彌音身上仍有許多秘密,甚至隱瞞至今日。只是誰也沒再過問,他們之間有一個微妙的平衡。倒不是說不把彌音當朋友……反過來,恰是彌音沒把他們當做朋友才對,充其量是順路同行的夥伴。大概最真心實意的人只有聆鵷,這是謝轍和寒觴從未明說卻不約而同所認定的事。當然了,姑娘們興許有自己的世界,他們無權評價。

    極月君抱歉地笑了笑:“我不喜歡做背後說閒話的人呢。我所能告訴你們的,僅僅只有我所知道的。我也清楚,即便是我所知之事,也一定有不夠全面的地方,勢必失之偏頗。我不想對任何人做出任何評價——該評價的不是我,也不是你們。”

    “我們知道。”寒觴擦乾了嘴,沉沉地嘆一口氣。

    極月君以極其簡潔公允的方式概括了她們之間的恩怨:薛彌音兒時因饑荒被父母賣到人牙子手中。人牙子拉了幾車孩子,要去賣到相對富裕卻食物匱乏的有錢人手裡。那些人在平日裡也不少幹剝人皮吸人血的事,真吃起人肉來也並不在乎。意外發生在一道山澗,車隊被一個孔雀精的手下嘍囉襲擊。車子滾到山溝裡去,籠子卻很結實,孩子們逃不出去。

    沒有人知道薛彌音經歷了什麼,但她就是活下來了。比起那些殘缺的屍體,也不難判斷出,她並不是個足夠健壯的孩子。在人們的認知裡,好像只有壯實的、有能力擊敗競爭者的人;或是肥胖的,足以消耗自己血肉度日的人,才能在這等地獄般的光景裡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