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三十七回:舊話重提

    “你是說用琥珀,讓聆鵷的手臂恢復如初嗎?”寒觴試著重組了她的說法。

    彌音點點頭,反問道:“這樣不行嗎?”說罷,她望向極月君。

    極月君露出幾分憂愁。他陷入疑惑——因為他並不知道。他猶豫再三,說道:

    “唔,呃,薛姑娘的設想……在做嘗試之前都不能妄下結論。那琥珀的作用,比我們想象的都更為寬泛,不知會不會帶來額外的影響。當年與天狗始祖定下契約的人,曾命懸一線,為琥珀所救。自那以後,他便被賦予了與妖物憑心談話的力量,收服大天狗的事,也要歸功於此。看葉姑娘的意思,是單單想要擺脫這個力量,還是說,希望得到安穩平靜的生活呢?”

    葉聆鵷也不知道了。她本想說,自己不過是想讓一切迴歸正軌,不想讓自己像現在這樣,不知該如何定義。她還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麼?從外表與性情來看,答案毫無疑問。可是她很害怕,很恐懼,擔心這個問題深挖下去,自己便成了異類。她不想與身邊的人有什麼不同,因為她不敢肯定,若見到另一個與自己別無二致的個體,她能不去想,那人究竟是不是怪物麼?她想要痊癒,真正意義上的痊癒,痊癒成過去的樣子——通過擺脫如今的這條手臂。

    但僅僅這樣便真的能如願以償麼?極月君口中的神力令人嚮往,但她依然不感興趣。

    雖然她的朋友可能會做出不同的結論,至少其他人認為,這似乎沒什麼關係。不論是從萬鬼志中抽取記憶的妖靈也好,還是獲得法器所賦予的特殊力量也罷,這些異於常人的事,單從性質上講沒什麼區別。可外表——外表是顯而易見的。這死人一般的手臂,當然比看不見的地方的異變更直接,更能引起議論。現在尚且不夠明顯,可別人多加註意,也是能發現端倪的,何況要經年累月相處的人。未來的變化,便更無從推斷,一切都是未知數。最重要的是這件事不是發生在他們自己身上,所以聆鵷怎麼想都是合理的,她當然該考慮自己。

    “我想,諸位首先要弄清的是這樣一件事……”短暫的沉默後,極月君繼續說道,“那便是葉姑娘右臂的變化,究竟是不是一種疾病?”

    “你在說什麼?那當然……當然是吧。”薛彌音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她下意識想要反駁,卻在最後那一刻從這些話中品出幾分道理。的確,被活屍傷到是真,可傷口已經癒合,那之後所發生的事也算作“病”的一部分麼?受傷、中毒、發熱……病的形式有許多種,她本篤定聆鵷一定能被歸為其中一類。在先前於危機中她抓住聆鵷的手的一瞬間,那時的觸感與眼之所見,都令彌音確信她“病了”。

    但,“變了”就是“病了”嗎?

    而有時候,“病了”也不僅是受傷、中毒、發熱……

    人們容易把與平時不同定義為病了,可有些情況下,或許那人生來如此。你能說誰生來就是病了麼?除了缺胳膊少腿,或是多了幾個部件,再或者呆呆傻傻外……說不上什麼。她記得過去曾寄宿在某個人家時,他們有個很特別的女兒。那女孩比她小一點,聽她爹孃說,從她學會說話起就只會唸叨固定的東西,他們怎麼也聽不懂,偶爾還會說出從沒人教她的事物。而且她從不出門,不愛和別人打交道,若是其他小朋友硬是要和她玩,她甚至會發瘋大叫起來。他們都說這孩子病了……但彌音有時候不這麼覺得。她能暫住在他們家,除了霜月君的委託外,也是兩方都考慮到的一個淺顯的問題——他們的親生女兒需要一個伴兒。儘管她和當事人都覺得,這是多此一舉。彌音料想,她只是不喜歡和別人說話,愛一個人玩罷了,可全世界都在強迫她改變自己的初衷。她有個很特別的地方,便是看到的很多事都過目不忘,甚至發生在哪時哪刻也能清晰地敘述。彌音所聽到最早的,是少言寡語的她說到自己兩歲半的某天,午時三刻發生的一件小事。雖然她並不確定是否正確,但根據經驗判斷,她從不出錯。她不過是……記性太好,有時候會和不久前的事搞錯,畢竟所有的回憶在她腦內都歷歷在目。彌音甚至覺得,這很厲害,幾乎從沒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