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一十九回:無本之墓

    ()        液體湧入喉嚨的時候,乾澀的感覺很快被驅散了。楚天壑的口中察覺不到任何腥臭的味道,只能品出一絲絲不屬於味覺的、怪異的“甜”味。即使如此,他還是吐了口唾沫,他猜實際上這東西一定很難喝。

    至少重新活過來了。總之,先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少一個累贅是好事,若知道心裡能卸下這麼重的包袱,早就這麼做了。這麼多年,除了失去對味覺的感知,對很多東西的判斷也隨之消失了一樣。不知真是自那天起,還是慢慢被歲月磨平了稜角,這不重要。

    他的臉上都是血,手上也是,或許是擦嘴的時候不曾注意。這看上去像是剛咬過人的瘋子,與那淡然的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或許也和他聞不到氣息有關,不然誰都會擦得乾乾淨淨。只有野獸——不覺得生血肉噁心而是視為美食的掠食動物,才會像他現在一樣。

    他呆坐了一會。現在距黎明還有一段時間,在屍體旁睡覺即使是幾百歲的老東西也會覺得有些不妥。先把它處理掉吧,他想。在那之前,楚天壑先在它身上和包裹裡摸索了一下,找出幾張家鄉的票據、碎銀,還有個女人的首飾,不知是給誰的還是誰給的,看做工也分不清是從哪個國家來的。他都沒興趣,此時連看到那被血染紅的半張餅也索然無味。

    沒什麼值得留下的,青年其實也不剩多少食物。將能吃的東西都搜刮以後,楚天壑思來想去,決定將它丟入沼澤之中,連那些錢財一起——貪心會惹來麻煩,他明白這個道理。雖然這個是在九天國無名無姓的小角色,但神明的信使殺了人這種事……怕是要被責罰的,他不想惹更多麻煩。

    將屍體拖行了一段路,他來到開闊的地帶。這裡的沼澤他們也路過很多次,但不敢貿然行動。不知哪一步走錯,便會陷入草甸下的泥漿,再無生還的機會。

    黑夜增加了行動的難度。屍體被拽到這裡以後,楚天壑覺得有些累,像是把剛補充的水分又消耗掉了一樣,心中暗自搖頭,感覺得不償失。蠅子在他身邊轉悠著,他也不覺得吵鬧,或許它們是盯上他嘴邊乾涸的血跡了。有一兩隻蜻蜓從沼澤上掠過,飛得很低。

    他看到一處沒有草皮覆蓋的泥潭,撿來一根木棍,先將棍子戳進去試探軟硬和深度。感覺差不多以後,他就將青年推了進去。必須先把頭按下去,若是攤在泥漿的平面上,下沉速度會緩慢很多;先放雙腿也不行,阻力會大。

    之後,楚天壑坐在一旁,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屍體緩慢下沉。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他昂起頭,透過此方稀疏的樹冠,看著沒有星星的夜空。說來好笑,若是他們肯耐心地多等一陣子,或許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他伸出手,將綿綿細雨在手中攢起一小捧,糊在臉上,搓得乾乾淨淨。他已經不渴了,他只想休息一會,然後從林子裡出去。等他把臉擦乾淨後,他又拿出自己與那青年的竹節水壺,放在兩處被雨洗乾淨的蕨類的葉片下,接著積起來的水。

    忙完這一切後,楚天壑隨便坐在一棵樹下。他身後是密林,面前是稀疏的沼澤,而那具屍體已經只剩下兩截小腿露在外面,行囊已經都消失了。他暗想著,等屍體完全下沉,看不出蹤跡後,再拿著接滿的水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