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零二回:無須之禍

    白涯幾乎失去片刻的意識。

    他被震懾住了,不僅僅是視覺。迎面而來一種強大的精神擾動,近乎將所到之處的一切意志摧毀。白涯怔在那兒,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面孔。

    這他媽是什麼東西?似人非人的面孔,是死是生也不得而知。那些瘡疤是腐爛,還是潰爛?他左邊的眼睛增殖為三隻,與右邊的眼睛一樣刺出紅光,有著黑色的眼白。那多目的半邊臉像是乾裂,又像是被水泡爛,反正誰也不會想去碰一下的。那眼睛並不規則,在有限的面積上相互擠壓,略微形變,各自的視線也似是獨立的。而右邊那接近人眼的眼角下布上了細密的、半透明的黑色鱗片。不知是此處光線不足的原因還是本就如此,原本屬於人類的紅色口腔顏色過深,褪色蒼白的唇襯得內裡發黑。他上顎的獠牙略微從唇邊探出,咧開的笑容像是焦土的傷痕。

    這算什麼?這他媽算什麼?有一種想吐也吐不出來的感覺……怪物之所以為怪物,是因為其非人的特質。而這樣具備著典型人類特徵的怪物又該如何稱呼?它比徹底的怪物還要駭人。不同於音樂天,至少那是一種本就龐大的、讓人覺得理應超出認知的巨大之物;也不同於夜叉,至少那些畸變有跡可循,都具備人們見過的海底生物的特徵。

    尖叫聲將他拉回現實。他後退一步,猛回過頭,也不清楚這尖叫聲屬於男人還是女人。他只看到更加令人恐慌的景象:那面“牆”是活的,有心跳有脈搏一樣,它在動……緩慢地移動。而且,那些構成它的細密的黑色腕足開始翻轉,露出灰白的部分,上面竟佈滿了暗紅色的圓——若真是章魚一樣的觸手,那應該是吸盤的部分了。但這也不太一樣,它們是一種陸生的生命體……或生命體的一部分。君傲顏離得近,她甚至能看到黑色部分的細小的鱗。可那不同於魚類的鱗片,它們不會反光,反而令觸腕的質感顯得粗糙,不論看上去還是摸起來都像一種蜥蜴之類的動物的皮膚。

    她的身體微微後傾,一副隨時準備後退的樣子。但她沒有,因為柳聲寒離得太近了,近得看不到整面牆壁發生的變化。可傲顏也沒有足夠多勇氣衝過去將她拉回來。聲寒注意到了特別的東西,她攀爬在上面,聚精會神,在離地面不到一人的高度上接近那根斷刃。

    她要去找什麼?傲顏並不知道,也不敢去看。她環顧四周,只覺得天旋地轉。明明寬闊的室內在此時讓人覺得壓抑逼仄,不論四壁、地面還是穹頂都像在蠕動,就好像他們走過的通道是狹長的蛇身,現在完全被吞入腹內了一樣。每次眨眼都覺得面前的一切像是隨著呼吸起伏,這種錯覺令人惶恐不安,雙腿發軟。

    “楚天壑……”

    白涯迅速拔刀相向,卻發現楚神官還是之前的樣子——正常的、普通的、屬於人類男性的模樣。他有些意外,後退了一步,憂慮地看著他:

    “白少俠?您這是……”

    白涯有些恍惚地放下了刀。剛才那是什麼……?是錯覺?攝魂香已經侵蝕了他的神經,這不是沒可能的事。當下,他的洞察力、判斷力、反應力,都受到了嚴重的影響。他該怎麼做?他該相信什麼?他還能不能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