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二十一回:無追既往

    ()        他們仍不知封魔刃的面目,只知道,女王快要死了。

    沒有任何人,任何生物,能從這樣的創傷中生還。她的上半身不能再被這可憐的皮肉支撐,先錯開了位置,下半截也失去平衡,迎面倒在地上。地面在一瞬間變成紅色,濃稠的血蔓延在那些靜默的頭骨間,形成涓涓細流,骨頭就像是河裡的石頭。血向外蔓延,若是從上方看去,一定像一張巨大的、無序的紅色蛛網,而她殘破的身體就靜靜地陳列在中央。

    也或者,像是林間嶙峋的石板上,蔓延著的紅色菌絲。這比喻更有生命力些——那些血是活的,至少曾經活過。它們以微不可見的幅度反抗著,想要將自己塞回那具原本結實的身軀裡。可它們的力量還不如這靜謐的流淌,不論怎樣努力,都不會再像過去一樣生動。它們只得徒勞地像蛆蟲般蠕動,垂死掙扎,直到完全化為死物。

    祈煥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用腳尖輕輕踩了踩她的手臂。她不再動彈了,沒有任何反應。有其他修羅或是羅剎,在死後會像魚一樣抽搐,他們太過頑強。但此刻的王,大概是死透了,連任何可能引起顫動的神經也失效了,與一灘凝固的肉沫無異。於是祈煥略微放心些,蹲下身,去拿她手裡的金剛橛。可就算是已經死了,她還緊緊攥著它,祈煥用力摳了很久,將屍體的指節掰變形了,這才拿到手中。

    它沉甸甸的,看起來和那降魔杵的部分沒有區別,只像是半截杵一樣。

    “金剛橛的確是結界的法器,我聽睦月君說過。”柳聲寒稍作思考,“修法時設立在壇場內,可使道場固如金剛,各種魔障無以來犯。”

    霜月君打了個哈欠。“呼……嗯?青陽初空?那老頭子好像是佛家弟子來著。”

    “魔障……我看他們就是最大的魔障。”白涯憤憤地說。

    “確實。九天國的覆滅,是從內部被蠶食。”君亂酒說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是零零散散道聽途說。能被文字記載的東西,幾乎都被他們毀壞了。王,是人間的修羅,是無頭之鬼,最初這座戰神殿,只是普通的一處六道靈脈。後有修羅來到人間,心生歹念,與此地的同族裡應外合,趁著王城駐軍最為薄弱時一舉攻破。那時,也是潛伏在疆土之內的其他妖魔鬼怪為非作歹,才讓修羅有機可乘。如此想來,恐怕這些神神鬼鬼,早就沆瀣一氣了。”

    這一切果然有所預謀。祈煥一面想,一面打量著手中的橛。它大約長八指,上端的柄雖然細,末梢卻鏤刻著精緻的五骷髏冠。

    “修羅王本來也有這樣一個冠,一模一樣。”君亂酒說,“不過她不喜歡戴。”

    “還有這個。”柳聲寒將剛撿起來的“鑰匙”的殘骸給他,“似乎還是完整的。”

    “完整?”

    祈煥知道那個杵尖已經被自己拍碎,怎麼會完整?但他拿到手裡之後,意識到柳聲寒說的只是上半截,屬於金剛杵的圓頭還完好無損,下面的三個佛頭也笑著罵著怒著。斷面十分平滑,讓人覺得很不自然。不過,斷面有一個缺口。

    “能接上嗎?”霜月君來了一句。

    “這怎麼行?”

    祈煥拿起金剛橛,和那半個金剛杵。他打量了半晌,試著將二者接在一起。他把金剛橛的柄端調整好位置,試著卡進半個杵的豁口中去。這個過程很順利,他甚至沒察覺到任何摩擦,就像是把兩塊豬油膏按在一起似的。當然,手裡的玩意要結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