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六十六回:無服之殤

    “嗯……苼苼餓了,吃東西就好了,如果一直沒東西吃——就什麼都吃。”茗茗張開雙臂比劃著,“苼苼借我的身子,若我受了傷,她就會生氣,就會出來。我想,她是把眼睛當果子吃了,那假果子又有毒,她以為我受傷,就出來救我啦。”

    他們忽然理解,為何那個小山村的人們會對這孩子避諱有加。若不是他們親眼瞧見茗茗是如何與妖怪周旋,恐怕也會像最初的山民一樣,把他當做一個瘋瘋癲癲的臭小子。

    “那琥珀能控制一些我們看不見的東西。”祈煥試著問,“你——你的妹妹,是怎麼做到的?她如何用那東西傳話,讓那些蜘蛛都聽她指揮的?”

    “我不知道耶。”

    茗茗老老實實說了,滿臉寫著真誠。這讓他們都有些沒辦法。這時候,柳聲寒在他面前蹲下身,細聲細氣哄孩子似的問:

    “關於你妹妹的事,你記得多少?你可以告訴我們嗎?”

    “為什麼你們會對她的事感興趣呀。”茗茗歪著頭,“真稀奇,我以前是很想說的,可是大家都不讓我說。他們說我編故事,說瞎話,神神叨叨,要麼是被不乾淨的東西附身了。可苼苼才不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娘還在我身邊的時候,專門讓村裡的巫醫給我搞什麼驅魔的儀式,我就讓苼苼藏起來,他們誰也找不到。”

    “她的墓地在哪裡?”白涯隨口問了一句,“埋哪兒了?別真是鬼上身。”

    “不是鬼上身。”柳聲寒倒是很肯定,“這裡應該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複雜的隱情。”

    茗茗說,苼苼沒有墓地。苼苼葬在他的心裡,他的肚子裡。

    他這麼一說,幾人也就明白了。在那物資匱乏的山村,一個受盡眼色與欺辱的寡婦的家庭,這一點點肉,哪怕是曾經的骨肉對母子倆來說都意味著什麼。母親沒有吃她,因為那真的是很小的一團肉,她全部留給了茗茗。

    “也不是……不能理解。”

    祈煥艱難地說完這番話,傲顏也點了點頭。他們都知道,戰亂之年,饑荒之時,人吃人都是常有的事。

    “本來我娘也不知道該不該吃的。”

    “的確,這種事……”

    “她怕我也染了毒。”

    幾人聽著不對味了。那村裡的阿婆不是說,他妹妹苼苼,是給餓死的嗎?

    “為何是毒?”柳聲寒敏銳地追問下去,“村裡人說,她是給餓死的。”

    “是毒死的呀。我娘不讓我給村裡人亂說,但你們不是村裡的,我想,應該能說吧?”

    “誰下的毒?”

    “她自己哇。”

    “她自己?”

    “嗯。”茗茗點點頭,“村裡有壞人騙她,說山那邊有果子吃,讓她一個跟他去。我當時就問,那裡有吃的,你怎麼不去呀?家家戶戶都缺東西呢,你是不是要她當擋箭牌?那傢伙特別討嫌,我娘說,他是個‘棍兒’,意思是就他一個人,找不到老婆。我猜他家沒人做飯,又怕妖怪吃他,是讓我妹妹去探路呢。他瞪我一眼,就走了,但回家以後,妹妹老是喊餓。她老想著山坡那邊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