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九十回:目無尊長

    山海與慕琬跟著曉,在雜草叢生的小徑上奔跑著。遠遠聽到水聲,或許是接近了河流。腳步聲掩蓋了其餘路邊微小的聲音,那些動物們從灌木間探出頭,好奇地張望。

    “梁丘,我想到一件事。”山海說,“墓碑上寫的名,應當是遲離二字沒錯吧?遲緩的遲與離別的離?而不是池塘的池與梨花的梨。”

    “對……怎麼了?”

    “她自己說是後兩個字的……這當真只是隨意摘取的同音字麼?”

    “何出此——等等。”

    慕琬腳下慢了兩步,但很快又跟上了曉。在那一刻她突然回想起一些事,回想起山海說出此話的理由。那首詩,那首雁沐雪隨意寫下的詩,應當是沒別的想法,畢竟在她眼中池梨已經死去很久了。

    近慕遠歸凌寒夜,半池雪硯梨花謝。

    半池,梨花。

    池梨。

    為何她自己隨意選的兩個字恰好就與雁沐雪即興抒情的詩句一字不差?

    兩個人一直緊追著面前的曉的背影,依稀覺得知道了些什麼。他沒有回頭,但自然聽到了兩個人的交談。一面跑著,他在前面用兩人恰好能聽到的音量說:

    “你們的懷疑不無道理。的確,她一直在暗中注視著雪硯宗。”

    池梨果然並非無情無義之人。雖說於她親爹的行徑而言,她對雪硯宗沒什麼感情也是理所應當,不過既然她兒時常與祖父在此往來,難以割捨的心情終究是有些。

    再何況,她對於母親的思念自然也能轉移於此。母親一直支持父親,不論他想要浪跡天涯四海為家,還是尋一處安定的地方柴米油鹽平淡一生,她都樂意。她說家人就是家,家人去哪兒哪兒就是家。沒有家人的家只是房子,是個空殼。

    曉告訴他們這些事後,山海反而鬆了口氣。這便能解釋,她注視著慕琬的目光為何有些許複雜,而不僅僅是看到一個在他人口中轉述的、相關的陌生人。並且這種感情是正面的,她一定願意幫慕琬。

    曉領著他們,將他們帶到一處林子。這一帶慕琬已經比較熟悉了,她兒時住過。那時候這一圈都是大家蓋起來的小房子,結果她沒住多久,在多雨的季節裡有幾座老房子垮了。池梨他爹,也就是慕琬的師父剛接手這裡時,很多東西已經缺乏維護,畢竟在他父親年老發昏時已經很少組織什麼了。那之後,他重新挑了一塊地方,自掏腰包找人重建了一片連著的房子給大家住。再後來資金有了些許起色,陸續換了兩次地方。最後的地方曉說是給那些歪門邪道住去了,弟子大多集中在新修的樓裡。火燒以後,不得不搬回過去的一處舊址直到修繕完成。之後又說加強巡邏,把舊址給了外人,一些排不上名號的弟子也與他們為伍。或是被同化,或是被欺辱。

    “烏煙瘴氣。”慕琬暗罵。

    “是很亂。勢力分化嚴重。要麼都親近他,為他所用,要麼是敢怒不敢言。我料定池梨這次回來,定能拉攏人心。”

    山海看了一眼曉,欲言又止。曉知道他要問什麼,接著說:

    “她帶著雲外鏡回來,自然是有說服力的。若還有人不信,我們還有別的法子。”

    曉說這話的時候神神秘秘的,看上去像是有什麼壓軸戲般。慕琬倒不在乎這個,他們若有辦法那自然是好事。現在,他們來到的是慕琬小時候最早落戶的地方。那時候沒這麼多規矩,谷外的親友探訪都可以一起住,母親也來過。但現在都是些破房子,根本沒人搭理,廢料與蛛網連成一片,十分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