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四十四回:鴆

  “那不也是你給我的嗎?還給你就是了。”

  “你不會真以為自己不去,就不會被麻煩事找上門了?還不是勸你也一起了解些事。別到時候,走到你面前的人,要殺你,你都不知道跑。”

  “鐵了心要殺我的人,怎麼都是能殺的……”

  梧惠嘟囔著。一顆豆子從她筷子尖跌落,滾到桌子邊兒。她遲疑地挪過筷子,察覺到一直坐在隔壁桌的老闆娘臉色不是太好。可能他們倆把人家的免費小茶點吃得實在是太多了。

  “我們還是走吧……”

  他們徒步走到教堂沒有花太多時間。教堂的風格與周遭相仿,都是偏西式的。附近有一條洋人街,與千華巷很近,他們那一帶的建築都有一種獨特的風情。最高的建築就是教堂,它有著銳利的輪廓,蜿蜒的浮雕,還有尖尖的頂。上面有一口鐘,倒是從來沒聽它響過。不過沿著河往西走,那邊新建的本土風格的鐘樓,也從來未響過。

  “你知道麼?洋人教堂的鐘,敲起來要上躥下跳的。”梧惠突然指著上方說。

  “為什麼?”

  “我從書裡看的。我們的鐘沒有鍾舌,就是像鈴鐺裡頭的那個玩意兒。我們的鐘樓自古幾乎都是靠撞擊鳴響的。他們的鐘有,所以需要讓鍾自己動起來,聲音才洪亮。”

  “這樣嗎……”

  走進去教堂,裡面的人沒有很多。大家四處觀摩,都很安靜,連講解員的聲音也很輕。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玫瑰玻璃,每一扇都像萬花筒中的剪貼畫。太陽正處於很好的位置,透過放射狀的彩窗,斑斕的光柱傾瀉而下,微小的灰塵躍動著。原本抱著來看看也無妨的心態,而此時的兩人都已不作聲。這終歸是要親自拜訪,才能體會到一陣寂靜的震撼。

  室內沒有太多陳設。兩邊是席座,中央的路通往講臺與祭壇。座位再兩邊亦有過道,甚至很寬敞,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座雕塑。沒有一座雕塑是重複的,但很輕易就能想來,它們定是某些神祇或天使。

  這裡的雕像都有著豐富的神態,鮮明地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莫惟明在路過某座雕像時駐足停留。這一座比較特別。他昂著頭,將雙手疊在胸前,一副難以形容的神情——釋然或決然,開懷或慟懷,恍若目空一切,恍若悲天憫人。複雜的情緒難以通過肢體動作和表情來解讀,就連他的嘴角也似笑似悲,更似平和。他看到下方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外文。

  梧惠湊上來:“你讀書多,你認得麼?”

  “呃,應當讀的不如你多。不過,本來是能試著看一下的,但這字體……”

  “我本來能看懂幾個字母的,但這簡直像我們的書法似的,看不出所以然。這個雕像,總讓人覺得有些特別……我也有點好奇了。如果能找人問問就好了。”

  說罷,她看到附近的廕庇裡站著一個穿著黑衣的人,似乎是這裡的神父。不等莫惟明反應過來,她徑直走了過去。

  “抱歉,打擾您了——”

  那人轉過身來,梧惠才遲鈍地意識到,他並不是一位神職人員。他只是穿著一身黑色長衣,領口露出一點白色的內襯,整體看上去有些像神父的常服。但也僅僅是“看上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