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碧玉簫

 雖這麼說著，可心中卻是十分欣慰得意。她本就有意將她的侄女孟溫玉許配給阿寧，原本還愁阿寧不願意呢，可如今看來他的孫兒對溫玉倒也不是一副非常牴觸的樣子。孟家勢大，若能孟氏女許配給阿寧，百年之後，她便也能放心了。

 “裴大人可是來遲了，這宴席都快結束了呢。”魏昭月笑道。

 朝言微微行禮笑道:“真是抱歉，路上溼滑，來通報的內侍摔斷了腿，這才耽擱了，望太后和世子殿下恕罪。”他環視席下，見太后身邊一陌生面孔便知他便是今日宴上的主客了，他側身對上那少年的目光，見少年彬彬有禮朝他行禮，他亦朝他微微點頭。

 …

 席上歡飲達旦，馮觀寧卻無心賞樂，太后的話也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著。他摩挲著那塊缺了一半的雙魚玉佩，心思早已飄到衾月塔那裡，他不甚用力，缺損的邊緣尖銳的刺痛了他的食指…

 宴罷了觀寧與太后遊賞半日才回寢宮，兩人促膝長談，最後到實在無話可談，才肯放他回去歇息。

 他回到寢閣後便稟退了宮人，緊緊的關上了門，到床榻邊隨意一趟。深夜裡，溶溶月光讓他想起遠在皇陵的母親，如今自己回宮享受錦衣玉食的日子，可母親卻獨自一人在悽清苦寒之地飽受相思之苦。若不是母親屢屢相勸，他寧可一輩子留在西京，陪著可憐的母親，好遠離這令他厭惡的宮廷。

 想到這裡他倏的坐起，拿起桌案上的玉簫，全然不顧外面的風雪就這樣翻窗而下了。

 深夜寂靜無人，只偶爾碰見幾個守夜的內侍，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避開宮人，急切的走向衾月塔的方向。

 離衾月塔越近，宮燈就愈來愈少，直到步入漆黑朦朧之地，他仰頭，很有信心的猜想都夷今晚與他定是一樣的輾轉難眠。

 他走到遠處的梅樹下，緩緩的吹起了那支玉簫，簫聲纏綿悱惻，劃破了寂靜長夜…

 輕薄的被子冷的都夷實在難以入眠，到了三更時分卻還是想著白天的事，心裡隱隱作痛的感覺久久縈繞在心頭不曾散去，此時熟悉的簫聲起，她的心似乎更疼了，心口像被誰狠狠抽了一把，外頭那麼冷，她捂住耳朵只一心期盼著，那簫聲快停了吧，快停了吧。

 她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洛城一夜之間瀰漫的血腥氣與插在銀槍上的父兄的頭顱 這讓年幼的她萬分驚恐。被送到王府時，她大病了一場。初來王府她總是因夢魘總是半夜醒來，而每每都是枕著這簫聲才能安然入眠。

 玉簫橫在唇邊，哀轉悽清的簫聲牽動兩人的情緒。手指按著簫上的孔，纏綿地吹出淡雅之聲。鏤花的窗前明月當空，雕花的欄杆外夜色悽清。手指輕動，你聽，漏聲已斷，正是夜深人靜時，可現身否再讓我看看你。

 都夷聞著簫聲淚已經乾涸，看著旁邊的宮人鼾聲四起，她不再猶豫掀開被子，奔入那茫茫夜色。她奔跑著，尋覓著他的簫聲，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