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月隱山 作品

第 254 章 謀劃

他們平日稱呼影山步以“凌久” ,是想要盡力保護他的身份,而組織系統內也使用了這一個名字。

現在看來,這不過是一層輕薄如紙的遮羞布。

心情好時,默許臥底保留尊嚴,然而實際上這層紙隨時可以撕破,輕蔑地以真名姓來血淋淋赤裸裸地提醒對方階下囚的處境。

甚至比階下囚更糟。

影山步此時是什麼心情呢?他單獨直面琴酒時,是否會在冷靜的外表之下,強行按捺著心底的恐懼或憤怒呢?

而影山步此時的確是心情不佳。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或許是他高估了琴酒對他的信任,又或許是低估了組織在這個男人心中的地位,再加上系統發佈的任務讓他不得不看清了前路。

於是在準備好面對後續的計劃之前,這一團糟在心裡變成了煩躁。

“所以你大駕光臨就是為了專程提醒我的身份嗎。” 影山步皺了皺眉,抬眼盯著他,“你到底有什麼不放心的,控制我的手段那麼多,現在還要勞煩你親自上門訓話麼。”

琴酒將頭頂軟呢帽脫下,隨手掛在旁邊衣架上,狹長灰眸中不帶感情:“藥不是手段。只有當你反抗組織的時候,藥才是手段。”

“你的催眠既然已經解除了,我不會上報。這件事到此為止。”

影山步聞言只覺得可笑,這話說得好像網開一面似的,彷彿是對他的恩賜。

“怎麼,你也覺得催眠不夠可靠嗎,還是藥物令人安心,對吧。”他順著琴酒的話重複了一邊內容, 但語氣只剩下嘲諷。

而諸伏景光聽在耳中, 這一個關鍵詞彷彿一聲驚雷似的,炸開在他腦海中。

步竟然除了藥物之外,還曾經受過催眠。倘若不是今天恰巧聽到琴酒的話,影山步根本沒有打算告訴他們這件事!

琴酒看著影山步,微微皺了皺眉。

據他了解,組織內有一個團隊專精這個方向,效果也絕沒有這麼簡單就會被解除。他不知道影山步是怎麼做到的,但也不打算深究。

他只看重結果……

只要影山步本人沒有問題。

想到這裡,他伸手抓住了面前青年抱在身前的手臂,指腹去探手腕內側的脈搏。這是他慣常使用的測謊手法。

然而青年好像一直警戒的神經猛地被刺激到一樣,幾乎是同時在琴酒碰到他的一瞬間手臂外撤推拉,想要將琴酒的手臂扭傷掙脫。

琴酒的格鬥神經比影山步只強不弱,戰鬥意識長久以來幾乎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未曾多想,已經反手抓住影山步的手臂扭向身後。

於是意外擦槍走火,再加上之前氣氛本就有些隱約的劍拔弩張,兩人竟然在玄關門□□起了手。

出手帶風,拳拳到肉。

熟悉的馬伽術,每秒鐘都要時刻繃緊神經規避致命一擊,縱使如此,影山步也硬是吃了好幾下。但他一聲不吭,咬著牙扛了下來,只想以傷換傷。

因著他的特殊體質,端得是無賴打法。

琴酒也被撩出了火氣,沒再收手。影山步的身手是他一手調教磨合出來的,即便放在組織裡也稱得上頂尖格鬥家。

成年之後,琴酒與影山步過招時每次只贏在經驗與體格。放水等同於認輸。

更何況,他面對影山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寬容不代表縱容。

突然,影山步在面對一招可以格擋的進攻時居然猶豫了!

過招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於是被迫生生捱了一拳,然後被擰著手臂按倒在地,竟也沒有反抗。

影山步只是忽然想起了臥室內的諸伏景光。他之前囑咐對方從陽臺撤離,但沒有注意到內部響動,無法確定好友是否已經離開。

仔細回想一下先前交談的內容,影山步幾乎是慶幸於琴酒沒有說什麼會暴露他身份的細節,否則就要原地掉馬。

臉頰被迫貼在地面,他悶悶地咳嗽了一聲,沙啞著嗓子道:“……別在這裡動手,隔音不好。”

如果在客廳繼續折騰下去,他真的會擔心蘇格蘭從臥室裡出來勸架,那他的努力就付諸東流了。

琴酒單膝壓在影山步的後腰,銀色長髮垂落在木地板上,灰眸冷冷盯著影山步的側臉幾秒之後,才在對方忽然軟下來的氣焰中俯下身,仔細打量青年的神情。

他一手扣著影山步的手腕,另一隻手按在青年頸側,只摸到了急促的心跳。現在探測脈搏沒有任何參考意義。

他便送了手,轉而以掌攏住青年的脖頸,掌心托住喉結, 未曾施力, 然而這簡單的觸碰本身就意味著威脅。他盯著影山步的眼睛低聲道:

“藥和催眠,你選哪個。”

這一句只是習慣性的嘲諷,或許還有些不解。

既然藥物已經習以為常,後者的嚴重程度也絕不會超過前者。

琴酒從未見過影山步如此生氣,不像是爆發的火山,而是困獸一般原地彷徨,甚至對他憤怒地嘶吼。

影山步動彈不得,聽到這話只覺得琴酒不可理喻。兩樣都是拜琴酒所賜,現如今對方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他被氣笑了,身上傳來火辣辣的陣痛,咬著牙問道:“我有得選嗎?”

琴酒沉默片刻,然後才道:“不能違抗組織的決定,這是原則。”

“從我成為組織一員開始,我就……沒有原則了!”

影山步默默蓄力半晌,然後猛地翻身坐起掙脫,卻立即被琴酒以體重優勢壓制下去,身體在木地板上產生沉悶響聲,同時隱忍悶哼一聲。

臥室內,一門之隔,諸伏景光額頭抵在牆上,以手握拳,手臂肌肉繃緊,幾乎青筋迸起,修剪整齊的指甲都陷入掌心肉裡。

一番折騰下來,琴酒此時眼中像是淬了冰。

他低頭看向仰面躺在木地板上,額頭逐漸滲出汗水,黑色髮絲凌亂鋪開的青年,語氣冷硬道:“俄羅斯的任務下週動身,別再給我鬧么蛾子。”

影山步閉了閉眼:“知道了。”

說罷,他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抓過衣架上的外套,推門出去。

琴酒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影山步離去的背影,也拿走了自己的帽子,抬腳離開。

房門二度落鎖。

臥室內,諸伏景光靠著牆,頭顱垂下,劉海遮住了眼睛。

他的拳頭握緊到了極致,卻隱忍不發,不敢弄出一點響動。

他早就知道琴酒能夠留下影山步必然有所自恃。從第一次黑麥當著他的面將影山步帶去見琴酒時,想必影山步便受到了相當的磋磨。

因為一道指令而步步緊逼甚至上門教訓,這樣的施壓外加□□與精神的雙重枷鎖,怪不得能夠自信於將一名警察牢牢控制成為組織的一份子。

在諸伏景光沒看到的時候,步在琴酒身邊的那段時間,是否經歷的都是這樣的生活……步那樣崢崢不屈的性格,如今已經磋磨到了束手就擒的地步。

如果是黑麥將步的身份洩露給組織的話,那麼步在與黑麥共事的那幾周裡,與背叛了友誼的人又該如何相處。

而他……什麼也沒有察覺。

甚至影山步離開也是為了給他爭取出來離開的時間與空間。

諸伏景光表情很難看,久經訓練的身體卻非常小心而熟練地收拾乾淨自己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