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王綰時不時詢問幾句哪些綠菜可以在冬日耕種,這些菜種的產量幾何,又要消耗多少藕煤能達成效果。

在從張嬰口中得知,被悉心照料的某些冬菜產量甚至比尋常春秋要高,並且不止燒藕煤可以做大棚蔬菜,在溫暖的地窖以及溫泉等附近也可以搞大棚蔬菜時,王綰眼底異彩連連。

他拿出一份紙筆寫寫畫畫,沉浸在深冬綠菜的世界中不願離去。

這一站,就是一個時辰過去。

張嬰不願意催王綰離開,但想到還未完成的任務。

他將蕭何、章邯喚了過來,讓他們領著文士們去新長安鄉的其他地方參觀介紹一下。

蕭何的到來令眾人頗為驚喜。

部分士子與蕭何是沛縣老鄉,部分人與他曾是學室同窗,還有些士子與他在在其他環境打過一些交道。相比較之前謹言慎行地跟著兩位大佬一起參觀,如今的士子們無疑是放鬆、舒心很多。

當蕭何與章邯領著他們走遠十多米遠,就有人忍不住與蕭何搭話道:“沒想到你竟是被張上卿看中,怪不得離開了沛縣。怪不得臨行前,劉邦樊噲兩人叮囑我說,讓我來咸陽尋你也可互相照料一一,如今看來,倒是顯得我高攀不上。”

蕭何脾氣很好地擺擺手,溫聲道:“同根老鄉,本該互相照應。只我近日事務繁瑣,抽出不空擋來。不如這樣,下月月中我宴請沛縣同鄉一起好好聚聚。”

前來搭話的文士眼底閃過一抹陰霾。

他藉著老鄉的名聲,又故意搬出蕭何最親密的兩位友人,就是想單獨和蕭何嘮嘮交情,也能讓他搭個張上卿的門路,沒想到蕭何一張嘴,居然要邀請所有的沛縣文士一起。

他有些埋怨對方過於實誠,拉低了他被張上卿看重的機會,但這抱怨的話又不敢講,只能尷尬地笑一下。

其他文士對視一眼,都能從彼此眼中看到一抹好笑。

還有些文士也想與蕭何套近乎。

這時,高士子高聲道:“蕭郎君帶我們先去何處看?”

蕭何先脫下罩在身上的長袍,開口道:“新長安攏共規劃了四個部分,一部分是你們所在的冬菜區,這一片的黔首、生產事物皆是為了藕煤與種植養育冬菜。一部分是靠河的一手貿易交流區。一部分是新長安鄉的糧倉農田區,還有一部分是試驗區。你們想去何處?”

不得不說,蕭何在幾百人面前拋出了一個選擇題,是一個巨大的災難。

須臾間,聒噪的聲音此起彼伏,將蕭何炸得頭暈眼花。

最後還是章邯一錘定音,道:“順著河道往上走。一路看過去,不挑。”

士子們一頓,齊齊點頭。

眾人重新沿著河道的支流,往南的方向走,這一片一路看過去,處處都是翻土、沃土的場景。

剛有人出聲猜測是不是農田耕地區,這時,他們忽然看見幾個小孩子,在那兒用力地緩緩向外搬動大石塊。

有文士冷不丁高聲喊道:“你們莫不是在私自遷移田界碑石?”

那幾個少年郎連忙放下手上的石塊,非常迅速整齊地擺手道:“沒有!不存在!我們不會盜徒封!”看

眾人:……

看他們這老油條一樣的回答方式,就知道不是第一回第一回被抓住警告。

蕭何有些無奈地開口道:“不可視秦律於無物。盜徒封可是要“贖耐”之刑。怎麼,你們都想被颳去鬍子鬢毛?”

少年郎們蔫蔫地捂住口鼻,不敢作聲。

高士子忍不住詢問道:“為何要盜徒封?這一片田地可有何特殊?”

蕭何搖了搖頭,開口介紹道:“這一片地區的農作物,全是由張上卿提供糧種,嚴格規定了施加肥的種類、耕種時間等要求,按上卿的說法,這是在做農作物產量的對比實驗,所以這裡的農戶每年每畝領取固定的報酬,不與田畝糧食實際的產量掛鉤。”

他說完,許多士子紛紛圍上來詢問問題,比如:

“農戶在這裡種植的農作物,領取的報酬可活幾個人?”

“農戶上交的農作物產量,能養活多少人?”

“是否是因為固定報酬給的太少,所以少年郎們才鋌而走險?”

……

蕭何耐心解答道:“按張上卿的種植方法來種植,比如粟米,按平均產量來算,一畝地可供給十五個秦卒,三十日的口糧。若是種植番薯,一畝地大約可以供給幾十個秦軍,三十日的口糧。

另外,農戶在這兒種植粟,不管天災人禍,只要是認真勞作的農戶,每畝地皆可得平均產量的十分之九作為報酬。種植番薯的話,每畝地可以領走平均產量的十分之八。”

蕭何是帶著一點驕傲在說。

沒想到話音剛落,部分士子若有所思。

還有部分士子,尤其部分家中有良田和傭耕者的士子們表示,農戶拿到的太少,平均產量的十分之九,再算上農戶的賦稅,比他們家給傭耕者發的糧食還少,還補充道,怪不得少年郎要鋌而走險地盜徒封,原來是多耕種點田地,好吃飽飯。

蕭何哭笑不得,剛想說一下這是不管田地作物是否減收,且上交賦稅之後能到手的報酬。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最初咬牙不說話的少年郎們先急了。

他們憤怒道:“你們懂個甚啊!你們到底知不知道能供給十五個秦卒,足三十日的口糧是多少石啊?!哈,說不出話了吧,我告訴你們……

是九石六鬥!我們差不多每畝地可以領走八石。

你們家每畝的總產量是多少?不算稅收,也就六石四鬥,大約可供十個秦卒,三十日口糧。

懂了嗎?我們每畝地固定可以分得的糧食,比你們家傭耕者每畝種植出來的總產量還要多!更別提,我們不用擔心洪澇旱災,不用擔心糧食減產,不用拿這一批糧食再交農稅!

我們怎麼可能拿得比你們少。我們若是吃不飽飯,你們家傭耕者早餓死了。

剛剛是誰說要去找治粟內史和廷尉舉報的!你給我站出來,看我打不打死你?!”

眾士子一驚:!!!

搞了半天,這群少年郎是想加入新長安鄉才在那搞界碑。

他們之前完全誤會了。

不少士子臉上露出羞澀又尷尬的神情。

還有幾個士子覺得丟了面,憤憤地低聲嘀咕道:“我飽讀聖賢書,從未在過往秦律分診式中看過先例。上卿此舉指不定是違法違律。我得上報給廷尉……咳咳,治粟內史,讓他們過來好好看看,如此僱傭傭耕者是不是合……哎喲。”

話還沒說完,就被狠狠的砸了下頭。他怒而望去,卻被十多雙憤怒的招子給嚇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