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王士子說完,站在王身後的諸多士子紛紛應和。

“是也,如此慢待我等,不如歸去。”

“都說大秦不問出身,海納百川,我看是一視同仁的鄙夷罷了。”

“做個閒雲野鶴,笑看天下風雲也好。”

……

就連原本站在高身後的部分士子,表情都有些搖擺,王見狀,腰桿子挺得更直了。

高微微蹙眉,上前一步,高聲道:“王,你本是稷下學宮出身,也曾在舊齊官場歷練,還與我等說過是非曲直等為官之道。現在卻如此毛躁,鼓動其他士子歸隱逃離,有何居心?”

王冷笑一聲,道:“我能有何居心!我只是在闡述自身觀點,諸位皆是飽讀詩書之事,豈會被我輕易左右,輪得到你在這說三道四,指桑罵槐?

怎麼,你可以批評上卿,可以暢所欲言,我們就不行?你說了就是剛正不阿,我說了就是別有目的。”

高一時被哽住。

王趁勝追擊道:“我倒要看看,張上卿憑什麼這般命令我們士子……”

“憑老夫,行不行!”一聲渾厚的嗓音響起。

士子們心中不屑,哪來的老仗如此囂張?連上卿的面子他們都不給,其他再怎麼高的官也不行。

士子們這麼想著,然後緩緩地扭過頭。

這一看,不少人瞳孔一縮,某些人表情有些疑惑,他們互相低聲交流了兩句,然後一片一片地沉默,拱手行禮。

義憤填膺的士子們安靜得過快,這讓王士子心下有些忐忑,他轉過頭,身形一頓。

這人並未穿任何象徵身份的官服,樸素的麻衣,揹著魚簍,手上還拿著魚鉤,看過來的臉龐帶著淺淺的笑意,只眉眼間是揮之不去的熟悉感。

嗯?這個熟悉是!

“啊,是,是……”

王文士猛地扭頭看向高,拼命對他使眼色,高輕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王臉上不顯,但很快也拱手,行禮道:“見過王夫子。”

來的人正是卸下丞相官職的王綰。

他本打算離開咸陽迴歸故里,但因為嬴政的挽留,以及對騷操作頗多的張嬰的不放心,王綰還是選擇留職在博士學宮,並且成為一位在遊走在咸陽各個學室傳道受業解惑的夫子。

王綰在咸陽學室授課,不限制聽課人的門第。

換句話說,現場六百餘士子,幾乎都慕名去聽過他幾次課,有心思的士子甚至跟在王綰身後上了數十次課,在王綰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也就最近幾月忙著教導張嬰,以及解決野人生存問題,王綰才減少了在外授課的數量,要不然這幾百人,只怕大半人,王綰都能叫得出名字。

“呵,你小子想起來我來?”

王綰似笑非笑地看著王士子,摸了摸鬍鬚,“我聽你的意思是不樂意看看大秦?”

“弟子不敢!”王士子連忙拱手道,“某,某隻是不滿強硬請……”

“你呀你,當初在學室第一個認出我身份的就是你。若張上卿只是私心邀約,他能指揮得動這衛戍軍?你小子這般聰慧能看不出來?”

王綰慢條斯理地說完,“還是說,你聽聞上卿手底下人不多,所以想搏一把幕僚的位置?”

“沒,沒有的事。”王士子不敢承認他確實抱有先把事情搞大,再展現聰慧去平息事件,得到張嬰認可的念頭,只苦笑地拱手道,“夫子高看我也!我只是走得累了,一時糊塗了。”

王綰笑了笑,不再咄咄逼人,說道:“這新長安鄉是張上卿數年的心血匯聚,有他獨特的施執理念,他底下也確實需要些人才。我正巧去看看,可願與我同行?”

王士子感恩王綰放他一馬,連忙拱手道:“長者令不敢辭!”

其餘士子見領頭羊都服軟,再加上刻在骨子裡的“禮”思想,他們也紛紛跟上道:“都聽夫子的。”

候在旁邊的於百將,看著前方宛如雞媽媽領著一群乖巧雞崽子們前進的場景,忽然意識到張嬰之前意味深長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尊師重道。

王綰,就是張嬰給士子們準備的無形枷鎖。

……

……

他們繞過小山堆,視野一瞬間開闊起來,碧水青山,阡陌交通,田間的地上有不少青年閒談著,不讓嬉鬧的小兒靠近正在燒秸稈等沃肥的田地。

路過一條潺潺的小河,不少洗衣的婦人衝他們嬉笑打招呼,惹得不少臉皮薄的士子們加快了步伐,在他們剛剛越過河流時,經過一塊被土籬笆圍起來的房屋,裡面傳來著朗朗的讀書聲。

士子們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聽見有幼子將李斯的《倉頡篇》給背誦混淆。

忽然有一個士子跟著那幼子的聲音,開始接話,同時背誦正確的語序。

他這麼一背誦,其餘士子也紛紛跟著站定,一起高聲背誦正確的《倉頡篇》,上百人的和聲音量極為巨大,惹得籬笆內的稚嫩聲音一僵,磕磕巴巴起來,沒多久便停了聲音。

士子們沒管裡面停沒停,反正他們是將《倉頡篇》完整地背誦完,然後互相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就連領頭的王綰也停下,摸了摸鬍鬚,笑看他們的惡趣味。

“你們這樣也不怕捱揍!”張嬰笑盈盈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別看文士們之前各種憤怒討伐。

但真當站在張嬰面前時,他們紛紛拱手行禮,一個比一個有禮貌。

王綰笑眯眯地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張嬰的裝扮,道:“在裡面給幼童們啟蒙的夫子是你?倒顯得我今日過來打攪了。這樣,你安排個人陪我去看看即可。”

“哪的話。今日週考,我只是順道過來看看,主要還是等夫子。”張嬰將手中的紙書遞給身後的男子,“林夫子才是啟蒙先生。”

說完,他大邁步向下來。

士子們看到林夫子出現時有些騷動,但很快又安靜下來,高士子忽然道:“上卿,大亂初定,天下失治,士子為天下根本,得士子之心者可得天下。上卿可認同?”

張嬰驚訝地看向對方。

發現這高壯士子,雙目堅定,明顯不是在故意給自己抬咖位,而是深信不疑。

他忍不住開口道:“我只聽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人心者得天下。這得士心者得天下,是哪一位學說大家說過的話?怎麼?天下只有士子才是人?農戶、商戶、屠戶和軍戶等,都不重要?”

高聞言一頓,微微蹙眉,拱手道:“上卿,任何一個王朝的前進,都需要士子輔佐君王,治理天下,制定國策,就猶如商鞅輔佐秦孝公,張儀輔佐秦惠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