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桔 作品

第56章 第 56 章



“仲父,給。”




張嬰蹬蹬蹬拉了拉嬴政的衣袖,遞過去一張繡著橘子的小方帕。




嬴政身體一頓。




片刻後,他才回過身,彷彿一切正常地緩緩低頭道:“嗯?不必。”




張嬰瞬間聽懂對方的倔強。




他笑眯眯道:“那阿嬰給仲父按摩!”




“何謂按摩?”




“嘿嘿。”




張嬰笑了兩聲,小手手向上輕輕招了招,等嬴政低下頭,他先迅速給嬴政尚未乾涸的淚痕擦了擦,然後拿出小梳子給嬴政刷鬍鬚。




“……”




嬴政一怔,哭笑不得地看著張嬰,伸手點了一下他的眉心,“膽敢欺騙朕?膽大包天。”




張嬰裝傻道:“嘿嘿,梳子不一樣。這是按摩梳。”




嬴政聞言一頓,伸手拿起張嬰的小梳子細看了一會,冷不丁道:“這梳子上的小勾子是什麼?”怪不得鬍鬚的刺痛感加強了。




“活絡穴位用的!公子高也說過好!仲父,難道你不覺得刮過之後,精氣神都好一些嗎?”




嬴政嘴角一抽,本想告誡張嬰不要老拔他的鬍鬚,但聽到後半句時身體一頓。




自從邁過三十五歲,嬴政一旦批改奏到亥時章便會頭疼加劇,直到趙高引薦徐福獻上來丹藥,才好轉了一些。這也是他會在少府開設一個煉丹區的原因。




但自從認識張嬰後,不光沒再頭疼過,身體狀態也是一日比一日要好。




難道真的是梳鬍子的功勞?




嬴政的大手揉了揉張嬰的小腦袋,道:“你留在這時,也給王翦將軍梳梳鬍子。”




張嬰想到仲父之前的那一滴淚,勉強點點頭,同時強調道:“仲父,我手手痛,可不會隨便給誰梳鬍子哦!”




“哈哈哈……當然。”




嬴政很認真地看著張嬰,又揉了揉張嬰的小手手,“僅此一次,欠你一次。”




張嬰眼睛一亮,只扯著嬴政的衣服撒嬌:“那仲父我可以不讀書、不聽奏章嗎?”




“行吶。”嬴政微微頜首,似乎早就料到張嬰會提這個,慢悠悠地說,“我可以不管不念,但李斯、馮去疾、王翦、扶蘇他們多半還是捨棄不下你。”




“……哈哈。”




張嬰乾笑著拉嬴政在旁邊坐下,轉移話題道,“想聽睡前故事,仲父,還想聽仲父的豐功偉績。”




嬴政眉毛一挑,睡前故事,這四個字細細品來到有幾分溫馨。




“嗯。”嬴政拎起張嬰走向對面一側榻上,壓低聲音說,“不能影響老將軍休息,只講一個。”




“嗯嗯。”




張嬰點頭。




他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嬴政很有講故事的天賦。




“開局去街角玩鬥蛐蛐,然後被擁有強大蛐蛐的少年嘲諷欺負”、“數次被打敗,連朋友都被一起嘲諷”“少年不甘心然後發現家裡有鬥蛐蛐高手”“兩人去深山老林找蛐蛐”“發現其貌不揚但是最為強大的蛐蛐”、“最後贏得了蛐蛐還贏得了尊重。”




好傢伙,明明只是嬴政幼時在趙國鬥蛐蛐的故事,居然能講得如此跌宕起伏,集合後世許多時髦元素。




張嬰甚至覺得把蛐蛐改成什麼武林第一刀,武林秘籍之類的,也毫無違和感。




張嬰聽得非常認真,“彩!”“哦!”“厲害!”各種捧哏都做到位。




直到故事結束,張嬰睜著越來越亮的眼睛,睡意全無,意猶未盡。




他伸出小手手握住嬴政的大拇指,萬分認真道:“仲父!我能用條件要求一件事嗎?”




嬴政挑眉,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我希望,仲父每日,不,每七日能給我說一次睡前故事。”




嬴政一愣:“就這?”




“嗯嗯。”




從21世紀到秦朝,張嬰最不習慣的是什麼?




精神食糧!




他過去身體不好,養成了每日看小說看劇的習慣,然而來到大秦後……他每天休息都不敢回想那些未完結的仙俠、同人、競技等故事,感覺在給貧瘠的精神世界再砍一刀。




好不容易抓住一位能產量的太太,必須套牢了。




嬴政垂眉看他,輕聲道:“你可知,朕的承諾值……”




“仲父!值得!你的故事才華,猶如浩瀚星光熠熠閃爍,無與倫比的值得……”




嬴政聽著一大串的彩虹屁臉上閃過一抹古怪,他垂眉見張嬰閃爍著萬分真摯、期待的目光,以及對方握著他的大拇指鄭重地上下甩了甩。




須臾,嬴政忽然輕笑一聲:“好。”




“yeah!”




……




窗外星光褪去,換上亮眼的白紗。




不知何時,嬴政半攏著張嬰在外間的床榻上熟睡。




伺候的奴才端好熱水、朝食不敢上前打擾,伺候一旁的趙文輕輕開了一絲門縫接過,帶入清晨的一襲涼風。




張嬰一個激靈,很快打了個噴嚏。




“哈求”




嬴政猛然睜眼,如猛虎乍醒,目露精光,很快氣勢又緩和下來。




他將被子拖上來些給張嬰掩好,同時瞪了趙文一眼:“日後注意些。喚太醫令來看看,別又著涼了。”




“唯。”




“讓公子寒回宮找我。”




“陛下,公子就在外面候著。”




嬴政一頓,小心將張嬰放好,起身走出廂房後才面無表情道:“徹夜未歸?”




趙文小心翼翼道:“是的,徹夜未歸。”




嬴政冷笑一聲,邁出廂房,正好看見候在外面的公子高與公子寒。




“父皇。”




“見過父皇。”




嬴政冷漠地看著他們,道:“寒,你阿母並不無辜。你現在賴在王家為何?莫不是以為這樣,便可抵消謀害朝臣的重罪?”




“父皇,兒臣不敢。”




公子寒噗通一瞬間跪下,“兒只想父皇再給兒一些時間,阿母心慈,斷不會故意設計毒害王翦大將軍,這其中定然是有誤會。兒臣……”




嬴政邁開步伐就走。




在即將越過公子寒的時候,公子高忍不住也跪下高聲道:“父皇,求求您還給三弟一次機會。”




嬴政回首冷冷地看了神情緊繃的公子寒一眼,沒有開口,再次離開。




趙文恭敬地上前一步,見公子寒神色灰白,公子高臉上急得汗都快出來。




他低聲提點了一句:“奴聽過一句,家醜不可外揚。公子不如等回咸陽宮再與陛下說,更何況,陛下講究實證證據。若公子能拿證據去找陛下,應當會更好。”




公子寒拱手道:“多謝。”




他轉身就走,公子高想追過去卻被公子寒給攔下了。




“三弟,我既然已經插手,就……”




“二兄。”公子寒搖了搖頭,“我此刻攔住你,並非是不讓你插手,而是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公子高一愣。




公子寒看著公子高,低聲說:“此時此刻,我也只能勉強信任二兄你了。”




“我知曉了。”




公子高抿了抿唇,同時安撫道,“父皇明察秋毫,王將軍這事也不一定如我們猜測的那樣……三弟,不一定會走向最壞的結局。”




公子寒只靜靜地看了公子高一眼,微微頜首,轉過身,快馬加鞭地衝向咸陽宮。




……




數個時辰後,嬴政退了朝。




趙高小碎步過來,畢恭畢敬地送上帛紙彙報。




嬴政翻開了看了一會,眉頭緊鎖,忽然嗤笑一聲,將帛紙“嘩啦”丟在案几上,閉目養神不再看。




趙高左右瞟了一眼,當機立斷上前,伸出雙手熟門熟路地給嬴政按捏眉心,這一按便是一個多時辰,直到嬴政放鬆得從瞌睡中徹底醒來,揮手拍拍趙高的手腕,趙高才慢慢停下按摩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