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桔 作品

第36章 第 36 章



[宿主!不要自暴自棄啊!]




[嗯, 我不是自暴自棄,我是在自我審視,啊啊啊……要撞上了!]




……




張嬰內心瘋狂與系統吐槽, 表情卻越發平靜。




並非他忽然心性過人。




實在是嬴政這一招回馬槍,殺得過於霸氣、血腥、暴戾。




他先是單踩馬蹬, 半邊身體飛出馬側,“唰唰”兩下便利落地斬斷戰車前的馬腿。馬匹發出臨死前淒厲的喊聲, 慣性下與後面的戰車撞在一起。




嬴政再夾緊馬腹, 坐直身軀,與戰車正面交錯的瞬間,大吼一聲,掄起青銅鐵錘對著戰車“哐哐”砸。




一輪沒徹底砸破, 嬴政還勒起韁繩, 調轉馬頭繼續追擊戰車。




伴隨著“哐哐哐!”兇殘的聲音。




四處飛濺著血液,馬匹嘶吼聲,木棍木渣砸落的聲音……




張嬰大腦發矇, 死死地揪住嬴政的衣領,任由對方如何晃動, 任由馬血湔在臉上,彷彿得了失語症。




“駕!”




後方的李信也斬斷繩索衝了過來, 及時擋在嬴政身前,“屬下救駕來遲……”




“不說這些。”




嬴政往後一揮, 殘留在劍鋒的血液甩掉,才沉著臉收起長劍,將銅錘掛在馬鞍旁, 看向李信, “戰車, 無人。”




李信瞳孔一縮,立刻翻身下馬去查詢,越是看,他的表情越發嚴峻:“竟是秦軍制式。不超過三年。”




六國兵器,尤其這類攻城利器大同小異,但任何軍中將領都能一眼看出區別。




嬴政聞言,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他聽明白李信的意思,這是懷疑軍需處有人內外勾結。




“好。”




嬴政手腕肌肉緊繃,勒得身下馬匹有些痛地來回走幾步,嬴政臉色陰沉地一把勒住駿馬,冷聲道,“真的好,這可是咸陽,咸陽王城。”




李信立刻翻身下馬,拱手道:“臣請領命,為陛下血戰。”




“血戰個甚。”




嬴政環視一週,目光又落在那戰車,沉吟片刻,忽然爆喝一聲,“混賬東西!出來!”




在嬴政懷中的張嬰顫了顫,不過很快,他就感受到一雙溫熱的大手,無聲地輕拍他的小肩膀,彷彿在給予他安慰一樣。




李信也被這一聲暴喝唬了一跳,立刻握緊兵器。




但很快又意識到不對……




混賬東西?




他疑惑地抬頭,這一看,確實發現有許多微妙之處。




任何時辰,咸陽王城都會有巡邏士卒,如果真的是遇刺,那些士卒不可能這麼久還沒動靜。




退一萬步說,這些巡邏士卒都被死士殺了。




但城牆左上方的烽火樓還好好的,並沒有遭到強攻,破壞,就連負責點燃烽火的士卒也依舊在留守崗位。




誰家死士襲殺皇帝不摧毀烽火樓,那絕對是假死士,想坑自家人被圍剿而死。




李信捏緊武器,莫非真如陛下所言,是自己人……




“馬,馬上出來!”




不遠處的小山窩山裡,居然真的傳出戰戰兢兢的聲音。




李信眉毛都豎起來,這口音,居然還是隴西的老秦人。




李信還來得及開口怒斥,就聽見那裡面這會傳來哭泣聲,緊接著,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從裡面爬了出來,嘴上哎喲哎喲的,向著這邊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父皇!”




在距離嬴政還有十幾米,小胖子就已經哀慼戚地喊出聲,“父皇神勇。我被那可恨的戰車摔得疼得不行,父皇衝過來,一下就將其砍翻在地,不愧是父皇……”




張嬰聽了一會對方的狡辯,好傢伙,這人居然拿軍中戰車玩耍還玩脫節?




他緩緩扭頭,正好看到對方搓著小手的諂媚臉。




這小動作看著有些似曾相識。




張嬰正想著,一隻大手忽然緩緩擋住他的臉,聲音不鹹不淡道:“日後可別學。”




張嬰恍然大悟,這不就是他也愛做的賣萌小手勢麼。




張嬰下意識仰頭看嬴政,發現他並沒有看那個衝過來的小胖子,或者說,他的目光在接觸到一瞬間似乎下意識地避開。




這時,黑壓壓的黑甲衛戍軍踩著“噠噠噠”的馬蹄聲,奔騰而來。




他們齊刷刷勒緊馬繩,整齊一致翻身下馬,聽候命令。




“拖下去。”




嬴政指著跟在小胖子後面的所有人,不管是身著朝服、內侍、還是士卒,“全部關押。”




“唯。”




衛戍軍手段簡單粗暴地將所有人捆在一起。




有年齡較小地忍不住哭喊,“如橋公子,救命!”




有一個人帶頭,立馬有其他人哭鬧,“救救我,如橋公子,求您了!”“如橋公子,我,我只是看了一眼,您知道我是無辜的啊!”……




衛戍軍手段嫻熟地紛紛掏出絹布,塞在這些人嘴裡。




當領頭的軍官再次向皇帝行禮,便往後一揮手,那一批渾身戰慄的僕從們被分批綁在衛戍軍的馬屁股上,疾馳離開。




從嬴政發令,到綁人離開,前後沒超過三分鐘。




最後,徒留小胖子孤零零地站在場地中央。




明明沒有一個人綁他,甚至沒有人喝斥他,小胖子的臉卻漸漸漲紅,眼淚彷彿隨時有可能哭出來。




……




張嬰依偎在嬴政懷裡,耳畔傳來“撕拉”的聲音。




張嬰猛地一顫。




“你倒是膽子大。”




頭頂傳來稍顯戲虐的聲音,“沒哭。”




張嬰抬頭,便看見嬴政眼眸帶著一絲讚賞。




此刻的嬴政左後扯著兩人被捆在一起的衣袖。右手舉著青鋒劍,看起來是準備直接割開衣袖,好將綁得過緊的兩人分開。




“啊。這件外袍!”




張嬰有些心疼地小聲道,“仲父!慢點慢點,要不等等再撕開。”




嬴政笑了笑:“不過一件外袍。”




“可這是阿……叔母親手為我做的。”




嬴政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張嬰完全沒注意,他看著衣袖已經被刮破一些,越發心疼,甚至下意識伸出小手手擋在衣袖前面:“才穿幾個時辰,不能壞。我捨不得。”




“胡鬧!”




嬴政猛地一收手,青鋒劍堪堪避開張嬰,他臉色難看,聲音陡然升高,“區區一件衣裳能比手重要?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1,可是忘了嗎?”




張嬰被這一聲低喝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嬴政。




嬴政垂眉看著張嬰,拉長了唇線,沒再高聲一句。




他沉默地甩了下青鋒劍,左右橫劃私下,“哐當”張嬰背後的青銅護心板率先摔落在地上,令他有一種解開束縛重獲新生的感覺。




與此同時,兩片黑色繡金的布塊落在地上,還有幾塊碎布則與張嬰的衣裳角打了死結。




嬴政利落地反手收起長劍,殘破的衣袖露出其小臂精壯的肌肉。




別說張嬰驚訝,公子如橋更是震驚得瞪大眼。




寧肯劃破自己的華服,也不忍傷稚子衣服半分。




這,這還是他的父皇嗎?




嬴政並未注意這些,他將張嬰拎起,猶豫了一下,又重新將他放在胸前。




“回宮。”




嬴政只淺淺地提了一句,便調轉了馬頭。




張嬰卻敏銳地發現,那小胖子一直抬頭盯著嬴政,眼底閃爍著喜悅的目光,然而發現嬴政好像不是和他說話,轉身就走時,小胖子臉上閃過一抹愕然,同時又將腦袋低迴去。




啊這……




感覺皇宮家庭的關係好複雜。




“隴西侯。”




“臣在!”




“送……十九去南宮。”




嬴政頭也沒回,只丟給李信一枚令牌,淡淡地補充道,“之後你再趕來少府。”




李信眼睛一亮,原本要去南宮的鬱悶都沒了,要去少府,莫非是要弄騎具了嗎?!




“唯。”




嬴政手持長鞭一揮,駿馬“律律”兩聲,前蹄高高抬起,身形宛如拉滿月的長弓,須臾落地,便向著少府疾馳而去。




李信雙目異彩連連。




恨不得立刻飛身前往少府,好看看這騎具還有怎樣的奧妙。




但……




他轉過身,對小胖子拱手道:“如橋公子,這邊請。”




公子如橋沒有動,他定定地看著嬴政離開的方向,直到看不見人才道:“宮裡可是有夫人,新生了嬰孩?”




李信一愣,搖頭道:“臣並不知這些。”




“那他呢?”




公子如橋指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聲音難掩失落,語速很快道,“父皇抱著的……可是我的弟。”




李信搖了搖頭。




他在公子如橋還想繼續詢問的時候,連忙補充道:“如橋公子,這一位是巫祝奉子,所以具體什麼身份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