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桔 作品

第21章 第 21 章





信使身體一顫,猶豫了會,戰戰兢兢回答,“但……好,好已解決了。”




“哦?”




嬴政心思最為縝密,他目光銳利地看向不敢抬頭的信使。之後,他的視線落在那一批捲起來的布捲上。




不知為何,嬴政忽然聯想到幾日前的豆腐橫幅事件。




有些遊移不定。




心一橫,他緩緩將布卷展開。




嬴政:……




“混賬小子!”




伴隨著這一聲怒吼,案几上的硃筆、竹刀、竹簡、青銅器等等“哐當!哐當!哐當!”掉落在地上。




……




這動靜也將隔壁宮殿的張嬰驚醒。




他猛地坐起來,還以為發生了地震動亂。




不過等他迷迷糊糊地左右搖晃腦袋,並未發現異常時,他又將自己縮回了舒服小被窩。




片刻後,張嬰只覺得被一股大力給挖出被窩,身體還沒來得及感受寒冷,便被稍顯粗魯地塞進小皮襖。




“誰吵我啊!”




張嬰嘟囔了幾聲,然而外面卻沒聲音回應他,只有顛簸的震動,以及匆匆腳步聲。




過了一會,張嬰腦子清醒了些,才發現自己被旁人從頭裹到腳,什麼都看不見。




他心裡一個咯噔,總不至於在宮中被誰綁架吧。




這時,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裹著他的皮襖子緊接著被人猛地掀開。




兩個冒著氣的大燎爐,數盞燭臺燈同時帶來的光亮,刺得他眯了好會眼睛才緩緩睜開。




張嬰眨了眨眼,發現嬴政,李斯,還有少府的丁郎官三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仲父!仲父!”




他鬆了口氣,不是綁架就好,連忙小跑到嬴政面前,伸出了小手手,“仲父你想不想我?我想你了。”




丁郎官見怪不怪地撇開眼,偷偷打了個哈欠,做好等兩人互動的準備。




李斯則驚異地看向張嬰,這是他第一次目睹兩人的相處。




難怪會令某些公子坐不住了。




嬴政抿起來的唇角隱隱翹起來一絲弧度,但很快又拉長。




他冷哼一聲:“誰敢想你?”




張嬰聞言一愣,連忙笑眯眯地握住嬴政的大拇指,左右晃了晃:“敢的!敢的!仲父最疼我了。”




“那你……就這般回報我?”




嬴政示意趙文將絹布給打開,指著上面的字,聲音充斥著暴躁,“故意的?”




張嬰好奇地看過去,然後也沉默了。




老秦士卒真是與時俱進的人才啊!




居然敢套用豆腐的廣告詞,給嬴政扯起了彩虹屁的大字橫幅。




“陛下心繫老秦軍!我們愛戴陛下勝過山神!”




“陛下之謀,高山仰止,我等跪服!有了陛下!我腰不酸腿不疼,哪哪都有力氣啦。”




“陛下乃天上星君,感恩賜下小福星!”




……




嗯,看著這一批布捲上還保留著泥土、青草等風水雨打的印記,就知道展示時間不會太短……




張嬰:他這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腳趾頭已經摳出一座咸陽宮。




……




“你在宮裡折騰折騰……也就罷。”




嬴政指著張嬰,須臾,放下來,又指出來,他在殿內來回轉了一圈,“宮外還不消停。你,你這……”




“仲父!”




張嬰連連搖頭,眨巴眨巴大眼睛,“我沒教他們。”




嬴政哼了一聲,他當然清楚這一點。




否則張嬰就不是坐在火爐邊,而是趴在他腿上被“啪啪”打屁股。




“但覺得,真好!”




嬴政:……




李斯和丁郎官差點踉蹌摔倒。




“啊,這是對仲父的一片丹心!”




張嬰忍住笑,小拳頭用力地在空中揮了揮,雙眸崇拜地看向嬴政,“同我一般真摯!仲父!這是不是書上說的,民心所向?!”




嬴政:……




李斯震驚抬眉:這小子,拍馬屁的天賦渾然天成啊!




“咳。丁郎官,去讓趙傑拿東西。”




嬴政選擇轉移話題,看向張嬰,“那個新的舂米農具,真能每日多舂米一倍有餘?”




“一倍有餘?!”




丁郎官忍不住高聲驚呼,少府不光管理皇帝私庫,他們也和治理內史一樣,負責田地租稅、財政收支,“這怎麼可能呢!”




“丁郎官,我親眼所見哦!”




張嬰小手指了指自己的雙眼。




丁郎官還不敢相信,嘟囔著:“不可能!那可是祖宗傳承千年的農具,怎可能短時間內變化這麼大。”




張嬰發現秦人確實守舊,他這幾日都碰到過好幾次類似的質問,某些人甚至古板得試都不想試。




張嬰不想多費口舌,直接拿出絕殺模板,歪了歪腦袋道:“啊?可十年前有七個國,現在只剩我們大秦。變化很大,但也挺正常吖。”




丁郎官瞳孔地震:……




他目光哀怨地看向張嬰,倒也不必舉這麼坑人的例子吧。




……




一盞茶後,張嬰見到幾位熟悉的少府侍郎,工匠,以及被他們抬上宮殿的石舂,還有踏錐。




不需嬴政開口,他們自覺開始現場做對照組演示。




嬴政、李斯和丁郎官不約而同地圍過去,細細觀看。




丁郎官微微頜首:“光看工匠的動作,確實省力得很。”




李斯欣喜道:“陛下,數萬人舂米四個時辰,省一倍的力,便是每人每日可省下兩個時辰。那每日咸陽會多出數萬人的兩個時辰,可用這兩個時辰去採桑,去種地,去秦直道,去修城牆……”




嬴政微微頜首,甚至還和李斯討論起來能增加什麼工程項目,丁郎官也不甘示弱地加碼。




張嬰聽到這,嘴角抽搐:做個人吧你們!這都不是把人榨乾,這特麼是榨成灰灰啊!




嬴政餘光一瞥,恰好看見張嬰撇嘴。




他笑了一聲,道:“你這是有何高見?”




“沒,有。”




“如實說。”




張嬰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為廣大打工人說出一分心聲:“仲父!我覺得天下黔首會恨我的。”




“為何?”




嬴政皺起眉,忍不住替張嬰說話,“你可是發明出豆腐,踏錐的人,不必妄自菲薄。”




“可仲父啊!我每多發明一件工具。黔首們非但不能省力,反而要多做更多的項目,累得不行。”




張嬰的臉上帶著憐憫,“這……這日後不得抱怨我嗎?”




嬴政一愣。




徭役繁重的論點,他不是第一次聽說,但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直言不諱。




“你也……”




李斯和丁郎官都安靜下來,兩人注意到嬴政沉下來的臉色,用憐憫的視線看向張嬰。




宮殿只剩下“哚哚”的踏錐聲。




“罷了,你小子懂個甚!”




出乎李斯和丁郎官的意料,嬴政並未發作,而是自行消化情緒,只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張嬰的臉頰,便作罷。




之後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很自然地與他們討論製作踏錐,以及在秦國推廣的問題。




在得到郎官們分析的,廉價、簡單可在春節前全國推行的答案後,嬴政更是高興得哈哈大笑。




他還上手揉了揉張嬰的小腦袋,輕聲誇獎了句,“雖性子頑劣了些,但卻有幾分異於常人的聰慧。值得好好嘉獎。”




李斯嘖嘖稱奇,陛下真的待稚子很好。




要不,趁早把稚子拉到自己的政/治陣營?




不過他剛起了個念頭,就目睹了張嬰是如何用幾句話將陛下給惹毛。




“唔,仲父,良田?良種?耕牛,工匠我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