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向北

    楚歸的字典裡從來沒有不行兩字。

    他換了張古銅膚色, 面帶憨厚氣息的少年面孔,揹著一個僅幾件換洗衣物的簡單包裹,趁著蕭祈去了執金衛所, 留下了手書,單人單騎,直奔北原。

    因著心中掛礙,他走得很是急迫,不過十日的功夫, 就已到了兩國交界的邊境線上, 從這頭向那頭遙遙望去, 遼闊的大草原一望無際, 顏色也是接天的一片嫩綠,這才恍然察覺, 三月了, 春天已經來臨。

    從無人區穿越兩軍防線, 對楚歸來講難度不大,只飲食上略吃了些苦頭而已,再走了幾日,漸漸能看到零星的帳篷, 雖然語言並不相通,但他憑著憨厚的笑容換取了帳篷主人的好感, 終於擺脫自己糟糕透頂的燒烤手藝,吃了幾頓像樣的熱食。

    再接著一路向北, 朝著首都固倫哈爾進發,許是運氣的緣故,沿途順暢的不可思議,彷彿是在單身旅遊, 遇到的遊牧民族也都熱情好客,絲毫沒把他當做敵國奸細看待,跨過邊境線差不多一週後,他已經可以操上一些簡短的北原話,加上肢體語言的連比帶劃,溝通已是日漸嫻熟。

    到了首都防線附近卻沒這麼容易了,他站在高高的葛拉山半腰處向下一望,固倫哈爾龐大的輪廓盡收眼底,這是一座由城牆、金帳、園囿、無數寺廟與宮觀混雜而成的都城,密密的白色營帳圍繞成若干個巨大的空心方陣將它籠罩其中,看上去防守頗為嚴密。

    他現在這幅中原人模樣直接闖進去,又是個孤身一人的,實在過於扎眼,於是銀錢開道,換過一身北原長袍,三耳帽與皮靴也都裝備上。

    再在假面上略略調整一下,梳了個滿是小辮的髮型,這一番捯飭下來,跟個普通的草原少年再無任何區別,要說唯一的特殊之處,那就是語言障礙了,他怕自己的口音露餡,乾脆裝成了一個重度的結巴,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獨自出行的殘缺少年,稍有幾分拳腳,兼且笑容誠摯,很快就有過往車隊憐憫他的處境,讓他做個雜工,收容到隊伍裡共同趕路。

    這是個往來北原與波斯、月茲等國的小商隊,統共也就十來個人加上三輛馬車,主人名叫波奇,護衛首領則是個絡腮鬍的大叔,喚作格恩,他們的貨物也是較為常見的皮毛地毯之類,也許還帶了些金銀銅鐵做的器皿,讓最後的那輛大車走的格外緩慢沉重。

    入夜後,草原上的氣溫驟降,楚歸手腳麻利的幫著生火,支帳篷,這是他們在城外歇息的最後一晚,高大的土石城牆已然在望,明日一早便可以排隊入城了。

    夜深人靜之時,輪值的格恩總感覺四周不遠處有些黑影在詭異的晃動,可是打起精神定睛看去,又似乎沒了動靜。

    離他不遠處小土坡頂上,楚歸將一個細細的黑管放回袖中,手指開始不自覺的在指縫中摩挲,沒了軟刺讓他很不習慣,那激發後立刻可以牽扯著回收的特性,比這些一去不復返的吹箭不知利索多少倍。

    默默幫著守到了凌晨,天邊已有些微微發亮的時候,他才神不知鬼不覺的鑽回帳篷裡,略略迷糊了一小會兒。

    天光大亮,一切收拾妥當的商隊再次出發,路過一片野狼伏屍之地時不由咂舌,二十來條健壯的草原狼,全身幾乎看不見什麼傷處,盡是從雙眼間射入了什麼致命的物件,扎到腦子裡一命嗚呼的,而他們半夜裡沒能聽到絲毫的動靜,這是什麼樣的神仙手段才能做到的?

    一群大老爺們圍著些野物屍體嘖嘖稱奇,誰也沒留意靠坐在車邊,頭一點一點打著瞌睡的結巴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