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真實

    蕭祈的腦海中有畫面浮現, 盡是與父親相關的,最後卻都終結於失望的冷臉與轉身的背影,先皇二字對他而言, 激起的情緒也是萬般的複雜,有愛有恨,也有過期待與強烈的不甘。

    可無論怎樣,血脈親情總是逃脫不了的,想起最後一次見面時那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他不由心頭髮慌, 急急反問:

    “父皇的死因難道還有什麼疑處不成?他病了那麼久, 我從未想過……就算有, 怎麼也不該和皇兄有關,他自小受盡了寵愛, 父親病前也已昭告天下封了他監國太子之位, 哪裡還需要做什麼手腳?”

    “雖然並無決定性的證據, 但我們查證多年後確實得出了這個結論,王爺您那時還小,又在宮外自立府邸較少進宮,所以並不知情。

    先皇的病雖重, 但也沒重到支撐不下去的地步,至少太醫院曾判斷還能捱過第二年年初的, 可結果……最後幾日的醫案也有些可疑之處,更具體的, 以後我會與您詳說。”

    先皇蕭憫早年在馬上征戰時肺部曾受過箭傷,導致每年一入秋便綿延不絕的咳喘之症,溯元二十三年春日開始咳血,一直將養到年末也沒有絲毫起色, 於隆冬時節薨逝駕崩,享年四十有二。

    那一年,蕭祉二十一歲,他十六。

    之所以蕭祈從未想過父皇死因相關問題,那是因為蕭祉繼位之事一切順理成章,朝野上下沒有絲毫的波瀾,也從沒有任何的風聲異動涉及過此事,現在冷不丁聽阮紀行這麼一說,簡直就如當頭的一棒,頃刻間有些心血上湧,以致面紅耳赤。

    “那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就為了早幾個月當上皇帝?我不信……再說,時間久遠,你卻知曉這麼清楚,你口中的我們又是誰?”

    這話說的有些奇奇怪怪,楚歸心裡忍不住嘀咕,這是他的屬下啊,什麼你們我們的,怎麼聽上去倒像是有了什麼嫌隙一般。

    “今日早朝皇帝向執金衛派了副統領,您可能還不清楚原因吧?”

    阮紀行說完,飛速向楚歸望了一眼,“上元節遇刺一案雖然沒能抓住刺客,可崔總管清查入宮名冊之後已經有了懷疑,再加上楚公子如此巧合的於節後第二日一病不起,您韜光養晦,想要成就賢王的路子怕是不成的了。

    事態已然至此,就算仍然沒有什麼把握,該告訴您的真相還是需要徹底交代清楚,王爺,貴人已在府外等候,您見上一面,便都一切大白。”

    要說此刻對蕭祈打擊最大的,當然是驟然聽聞先皇死因有疑,可倚重了快十年的心腹,突然展現出另有所圖的模樣,即便這人是站在他這一方考慮,心裡依然有些不是滋味。

    但所謂貴人既然已經上門,他自然不會拒之門外,是人是鬼一見便知,定了定神,便要會一會這位貴客。

    阮紀行起身出了書房引路,蕭祈雖然還是端坐著一動不動,似乎冷靜自若的樣子,可放在膝上捏緊的拳頭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

    楚歸將手掌覆蓋上去,揉捏著將對方拳頭展開,“靜觀其變吧,無論什麼樣的情況,我總會在你這邊。”

    蕭祈依然沒有說話,反手將上面那隻握緊了。

    阮紀行身後之人一襲黑衣,身材也頗為高大,當他揭下幕離的時候,蕭祈面上的冷靜頓時有些維繫不住,失聲喚了出來:“堂伯?”

    這人楚歸在太后壽誕上也見過一面,正是蕭氏皇族的宗正大人蕭衍,他那便宜徒兒蕭沅的嫡親爺爺。

    蕭衍自顧自尋了座位坐下,阮紀行便立在他身後,無名竟然也主動現身出來,恭敬接過了對方手中的幕離,一時間,楚歸感覺蕭祈的手掌捏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