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姜頌沒有二話,利落把酒乾了。

    “年輕人,這地方我得給你上一課。”汪總臉上生了一層油,被雅間裡的燈光照得泛黃,“你這喝酒的樣子,很漂亮,但是缺點味道。”

    一隻汗毛濃密的手搭在姜頌膝頭,“你太不柔和了,我是前輩,又不

    是灌你酒,你何必喝得如此硬氣?”

    姜頌低頭看了看膝蓋上的毛手,毫不遲疑地把他推開了,“項目上的事,汪總可以放心交給我。”

    “放心,項目我怎麼會不放心。”這樣說著,汪總的臉明顯冷了幾分,向沙發上靠了靠,“只不過我聽說姜家的股份小姜一直握得很牢,還是想……看看你的誠意。”

    酒桌子上的政治,姜頌從小耳濡目染,只不過他從來不是求人的那一方。

    他不肯讓這個老東西佔便宜,也不可能讓姜家的股份給他。

    那就得喝,喝斷腸子也得喝。

    姜頌給自己倒了一分酒器的茅臺,一聲不吭地慢慢一口喝完了。

    汪總的目光果然緩合了一些,“年輕人嘛,都要有這個經歷的,來,咱們按年紀算,我是你老大哥,一起走一個。”

    汪總走酒盅,姜頌走分酒器。

    酒液已經讓他的口腔麻痺了,姜頌看著房間裡細碎的燈光有些不真實。

    他知道情況不大好。

    他不容易醉,但是一醉就醉得很快。

    忍一忍,他咬著牙想。

    再喝幾杯,這個項目拿下來,他能接觸到楊廣源的歷史信息,當年的真相就離他近一步。

    他聽見液體落入杯子的輕響,有點看不清是黃的還是白的,剛要往嘴裡倒,手裡一空。

    姜頌有些茫然地抬頭,一大團又黑又高的影子。

    他看不清了。

    “顧總!”汪總很驚喜地站起來,“您怎麼大駕光臨?坐坐坐。”

    顧長浥的聲音一響起來姜頌就知道他在生氣,“姜先生和我談合作談到一半就沒了下文,原來是來和汪總促膝長談了?”

    “不敢不敢!”姜頌聽見汪總惶恐地否認,“我問過小姜,他說和你沒合作的,對不對,小姜?”

    姜頌醉得太快,一心想著今天來的目的,很茫然地點了點頭,“那汪總,我們合作的事,算是說定了嗎?”

    顧長浥面色陰沉地轉向汪總,“他怎麼說的?”

    “他說他和你是舊交,後來沒什麼關係了。”汪總一字不落地複述姜頌的原話。

    “是嗎。”顧長浥的目光冷冷地掃過桌子上那些被姜頌喝空的杯子和酒瓶,眼睛緩慢而危險地眯了起來,“他要的盤子,汪總願意交給我嗎

    ?”

    顧長浥的“合作”傳說整個商圈無人不知,汪總臉上立刻見了汗,“顧總願意屈尊降貴跟我們這些小門小戶合作,我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我們這差不多都和姜家談攏了,也不好半路上……”

    顧長浥的目光不輕不重地落過去,“那就是不願意?”

    “願意願意!”汪總哪敢再多說半個字,只是不停抬手擦汗。

    “那最好。”顧長浥冰冷的目光轉向沙發上的姜頌。

    姜頌幾乎已經陷入了昏睡,柔軟的碎髮遮住了半邊臉蛋,說不出的脆弱和迷人。

    汪總看著顧長浥毫不手軟地把姜頌攔腰扛了起來,很怕自己惹上更大的麻煩,“顧總顧總,您和小姜有什麼過節可以等他醒了再文明解決。小姜今天是來跟我吃飯,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我這邊也不好交代……”

    顧長浥轉過來的側臉帶著些兇狠的意味,一瞬間彷彿野獸露出獠牙。

    “那你最好從現在就開始打算,萬一他有事,你到底要怎麼交代。”

    *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透了,街上掛著的紅燈籠點起來,還蓋著雪的綠化帶上飄著“喜迎新春”的橫幅。

    看著顧長浥扛著昏迷不醒的姜頌從飯店裡出來,周秘書急忙把後車門拉開,安靜地垂著手讓在一邊。

    顧長浥把姜頌扔在車後座上的動作帶著氣,幾乎是粗魯的。

    瘦歸瘦,姜頌畢竟長手長腳的,摔到後座上的時候腰被窩了一下,很不舒服地低聲哼了哼。

    周秘書看了一眼顧長浥,彎腰爬進後座想扶姜頌,剛抓住姜頌的胳膊就被用力甩開了。

    “滾。”姜頌的聲音啞而低沉,“別碰我。”

    “顧總……”周秘書為難地看向顧長浥,“要不您坐後面吧,我看姜先生不大舒服。”

    顧長浥就跟沒聽見一樣,看都沒看姜頌一眼,徑直走到副駕駛拉開車門。

    周秘書在後面絮絮叨叨,“車上也沒個毯子,之前姜先生多怕冷啊?您給裹了三個毯子都還喊冷,萬一著涼了……”

    顧長浥轉過身,看向周秘書,“你是不是想換個工作。”

    周秘書是唯一一個跟隨他超過兩年的秘書,藝高人膽大,硬是把話說完了,“……再燒起來怎麼辦啊?”

    顧長浥用力把

    副駕駛的車門甩上,整個車身都為之一顫。

    suv的後座很寬敞,顧長浥把姜頌往裡面推了推,長腿一跨在他旁邊坐下了。

    不同於剛才的抗拒,姜頌似乎像是感受到了一個熱源,不由自主地朝著顧長浥靠了過去。

    顧長浥抬手就要把他推開,卻看見他眉毛擰了起來,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抬起來的手放下了,顧長浥扭頭看著窗外還積著雪的綠化帶,車窗玻璃上映出他陰鬱而立體的側臉。

    姜頌又小聲哼哼了一聲。

    顧長浥咬著牙轉過頭,兩頰上的虎爪都鼓了出來,“什麼?”

    姜頌聲音太小了,顧長浥不得不湊近了一些,被他身上濃重的酒味燻得直皺眉,“冷?還是疼?”

    熱源湊得足夠近,姜頌下意識地伸手把他脖子摟住了。

    顧長浥明顯地一僵,冷冰冰地對懷裡明顯沒意識的人說道:“醒了就自己坐好。”

    “難受。”雖然聲音依然很小,姜頌這回總算說清楚了。

    本來手都抓在他胳膊上打算把他拉開了,顧長浥頓了兩秒,不帶什麼感情地問他:“怎麼難受?”

    “不舒服,”姜頌秀氣的眉頭緊緊地皺著,似乎陷在一個醒不過來的夢裡,“我頭暈。”

    顧長浥兩隻胳膊維持著撐著座椅靠背的姿勢,半天沒動,冷聲冷調地叮囑周秘書:“開慢點。”

    一路上車裡的氣壓都很低,姜頌身上的酒氣被空調的暖風暈開了,臉色泛起不自然的潮紅。

    他低聲嘀咕了一聲,摸索著去開車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