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83 章

    戚以潦怎麼走那麼快,似乎他對別人的零件並不感興趣,甚至好像,還有那麼點排斥。

    這是好機會。

    可以看老變態會是怎麼個排斥法。

    於是茭白“哎喲”一聲:“戚叔叔,你先別走,我需要你在我後面幫我撐一下!”

    非科班出生想演好戲,不磨練是不行的。

    譬如茭同學,發揮很不穩定,此時的演技就一個字,假。他見戚以潦停下腳步,便繼續表演,盡心盡力。

    戚以潦背身在衛生間門口立了片刻,他轉過身,面上含笑:“好啊。”

    茭白一看老男人笑得眼角細紋都堆起來了,很是優雅而儒和的樣子,就又後悔了。

    茭白擔心發生什麼詭異事件,好在沒有,他順利地放了水。

    戚以潦並沒有直接看年輕人,而是透過鏡子睨了一眼便闔下眸,給出客觀評價:“挺有精神。”

    茭白:“……”

    沈寄說老子是小豆芽,你卻用“有精神”來形容。

    你是不是暴露了什麼???

    .

    茭白因為那一尿做了個夢中夢,他夢見自己在大學課間的公共廁所噓噓,邊上冷不丁地冒出聲音“很有精神”,一轉頭就是戚以潦微笑的面龐。

    他媽的堪稱魔音。

    茭白睡到下午才起來,而同樣跟他差不多時間睡的戚以潦……據說已經釣了半桶魚。

    茭白沒出去圍觀,他找章枕要了手機,翻到鬱嶺的聯繫方式打過去。

    鬱嶺在執行任務,背景嘈雜中夾著慘叫與暴喝,他顧不上多說,就把他弟弟在國外的聯繫方式告訴了茭白。

    鬱響人已經醒了,他還沒回國,接到茭白的電話當場爆哭。

    茭白耳朵都要炸了,他突發奇想,不知道鬱響跟禮珏碰上的時候,會是什麼天地崩裂的畫面。

    “耳朵,我這邊的事你別操心,你在國外待著吧,別來西城找我。”茭白說。

    手機那頭的鬱響不嗚嗚了,他神經質地問:“為什麼啊?”

    茭白嘆氣:“高三就剩半年了,我要好好學習,你來了,我還能靜得下心?”

    鬱響啃嘴角。那是不是說,他能影響到瓜瓜,瓜瓜很在乎他?

    鬱響笑吟吟地說:“好吧,那我什麼時候去找你呀,我聽你的。”

    茭白拿紙巾接住他吐出來的南瓜子殼,把準備好的說詞丟出來:“等我高考完,你來西城,我去接你。”到時候不出意外話,就要對付你哥了。

    鬱響開開心心地重重應聲:“嗯嗯嗯!”

    茭白避開了他在貨船的遭遇,和鬱響聊了半個多小時才掛電話,他無力地嗑著南瓜子。解決了一個,還有一個。

    心累。

    .

    沈而銨接到好友申請時,他在出租屋整理物品。一整個書桌都是他高中三年折的紙蜻蜓,他要把它們送到新住處。

    陌生號碼讓沈而銨心頭一跳,他反應過來時,手已經點了同意。

    對方直接發來了視頻邀請。

    沈而銨的心頭跳動的力道更重,可他的神情卻有些茫然,人也沒動。

    過了好一會,他才找了個有陽光的角落,點開視頻。

    鏡頭裡是很暗的色調,還有模糊不清的人臉。

    茭白特意調的,他的臉上全是青紫痕跡,沒法入境。索性就模糊點。

    而沈而銨跟茭白完全相反,他在光中,眉眼清晰而安靜,下顎和唇邊的小絨毛都能看得見。

    茭白沒磕南瓜子了,自從他在回南城的休息站被鬱嶺接走以後,他就沒見過沈而銨了。

    兩三個月過去了都。

    茭白看了看沈而銨,比上次見的時候瘦了些,眼眶有一圈紅色。打理得還好,沒有頹廢髒亂。

    “你在戚家的,船上。”沈而銨那麼個不愛說話的人,主動開了口。

    茭白點頭:“昂,被他們接上船了。”

    沈而銨偏了下身,幾乎已經褪去青澀的眉目落入陰影裡,他眼裡的東西變得模糊。

    “對不起。”他說。

    茭白的嘴一抿,他沒問沈而銨當初是怎麼被齊藺抓住的,這都過去了,對方平安歸來,他也脫離了危險,情緒上比剛死裡逃生好不少。

    於是他接受了沈而銨的道歉:“知道了。”

    然而沈而銨還是在說那三個字,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沙啞,沉痛,內疚,無地自容。

    這段時間,沈而銨無數次的道歉,他很怕自己沒機會當著茭白的面說。

    幸好老天爺眷顧了他一回。

    茭白沒攔著沈而銨,對方說,他就聽著。

    等沈而銨說了不知多少次,茭白才道:“心裡好受點了嗎?”

    沈而銨沒說話。

    那就是依舊不好受。茭白不奇怪,沈而銨的偏執也是百分百的,他走他自己的路,不會受到旁人的影響。

    茭白想到什麼事,他快速問:“我被你父親囚在尚名苑那會兒暗示過你,不要再動用你的人,不要被他發現你的小動作,你聽沒聽?這次不會又用了吧?”

    沈而銨的呼吸微頓。

    茭白捕捉到了,他生出一種無力的心思。

    昏暗鏡頭裡的人沒了聲音,沈而銨便無措起來,他像做了錯事,卻無法更改的孩子,低下頭道:“茭白,我要自保,要成長,我要做的事,太多,我不能,只紙蜻蜓了。”

    茭白有種這部漫的主線對他挑釁的感覺,他半晌道:“你哪天成年?”

    沈而銨怔然:“元宵節。”

    茭白算了算:“那就還有八|九天。你一成年,你在沈家的處境就更尷尬了。”

    沈而銨低聲道:“我有,準備。”

    “行吧。”茭白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再友情提醒你一次,獨|裁|者的更年期是很可怕的,你小心點。”

    沈而銨似乎沒聽,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說著內心深處最想說的話。

    “茭白,你別那麼,輕易,原諒我,你多,怪怪我,怪久點。”讓我長記性,永不再犯類似的錯誤。

    茭白:“……我儘量。”

    沈而銨靠在牆邊,靜默許久:“我知道,你恨沈家,我的骨子裡,流著,沈家的血……“

    茭白行賞沈少爺的盛世美顏:“這無所謂。”只要你後期不渣就行。

    沈而銨眼中的柔意突然消失。

    茭白順著他的視線往後瞧,拿著個毯子的章枕入境了。

    這是距離遠,沈而銨沒上線,不然蟶山又要飄大雪。

    茭白仍由章枕給他披毯子,他眯了眯眼睛。沈而銨對他是有佔有慾的。

    不摻雜情|愛|欲|望,就是小朋友的那種。

    ――我的朋友只能和我好。

    這是有苗頭有依據的,早期他跟沈寄一交流,沈寄稍微故意地宣示一下自以為的主權,蟶山就揚大雪。

    還有蘭墨府那回,沈而銨來接他,聽到他提章枕,蟶山又飄雪。

    這不行。

    他不可能只有一個朋友。

    要想辦法讓沈而銨改變。但不能下藥過猛,畢竟他是這部漫最鬼畜的渣攻。一個不慎就重回原著的劇情線上。

    “章枕是我在孤兒院認識的。”茭白簡單說了那起陳年舊事。

    沈而銨一眼不眨地看著茭白,像是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一隻紙蜻蜓,三根肋骨,不到兩個月的室友生活,沒有孤兒院的那段羈絆深。

    他是不是要被撥出去,給章枕騰位置了?

    “章枕是我哥,你是我好朋友,大家有時間一起坐下來吃個飯。”茭白生前只有一個小夥伴,沒有複雜的社交圈。現在的心情就很陌生。他對抱著胳膊站一旁的章枕使眼色。

    章枕哼了聲:“可以啊。”

    沈而銨眼中的神采恢復了一點:“那就有時間,一起,吃飯。”

    茭白在心裡搖頭。

    沈而銨忽然道:“那個人,帶老太太,去國外醫治了。“

    茭白挑眉,原著裡也有這劇情。

    只不過,把老太太半隻腳丟進棺材裡的人的是齊霜。一路陪去國外的有姜焉。

    “他暫時都不會,找你,麻煩。”沈而銨說。

    茭白給要擼袖子張雞翅膀的章枕抓了把南瓜子,您一邊去,別找事。

    章枕繃著臉去旁邊剝瓜子。

    沈而銨問:“船什麼時間,到南城碼頭,我去接你。”

    茭白說:“不了。我去西城。”

    另一頭一點聲響都沒。

    足足過了兩三分鐘,沈而銨才有動彈:“住在哪?”

    茭白嘀咕:“等章枕給我找學校,到時候就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

    沈而銨落在那些紙蜻蜓上的渙散視線瞬間凝聚:“不住蘭墨府?”

    “那地方在深山老林,來回能跑死。”茭白嘖嘖。

    沈而銨低笑。

    茭白髮現沈而銨的活躍度快到40了,破50 的節點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又會是什麼。

    “你別來找我。”茭白被章枕塞了一把瓜子仁,他邊吃邊說。

    沈而銨的氣息停住。

    “高中還剩半年,我想好好備考,你也是。”茭白笑了笑,“大學再約吧,沈同學。”

    沈而銨聽著他的笑聲,垂了垂眸,彎唇:“好。”

    我們,大學見。

    .

    茭白在船上看電影,睡覺,養傷,沒人煩他。除了暈船,夜間給戚以潦讀兩頁書,其他都很輕鬆。

    正月初七,早九點,船即將靠岸。茭白望著遠處的陸地熱淚盈眶。

    “你是不是第一次坐船?”章枕給他袋子。

    “廢話。”茭白接過袋子,背過身就是“哇”地一口,他吐完了,漱漱口,這輩子都不要坐船了。

    茭白緩了緩:“對了,幫我的那個趙叔……”

    “他表弟。”章枕指了指一個弟兄,“我都交代過了,等回了蘭墨府,讓他帶他表哥過來。”

    茭白示意章枕看正在打電話,滿口外文的戚以潦:“他答應跟對方合照?”

    章枕沉重道:“那是你的事。”

    茭白:“……”

    “弟啊,這個哥哥真的盡力了,沒說成。”章枕摸他腦袋,“你看看,你能不能在給三哥讀書的時候,趙個機會提一下。”

    茭白心說,你真是高看我了。捧著書的時候,我的心,我的嘴,我的腦,我的肺,我的肝都在為單詞服務,哪還有心思想別的。

    茭白在把視線從戚以潦背影上收回的時候,瞥到了黑沉沉的海水,頭暈反胃,他找了個角落,繼續吐去了。

    就不該在章枕的老父親注視下,吃了那麼多炒麵。

    章枕只會麵條為主的食物,茭白慘死了。

    “05號碼頭停泊――”

    “就位!”

    .

    十點不到,茭白戴著口罩帽子下船,他縮在袖子裡的手伸出來,拽下口罩打噴嚏。

    不及時拽下來,得餬口罩。

    肩頭一沉,一件皮衣落了上來。

    章枕連帶皮衣一起攬著他:“你體質太差,等你傷好了,跟我一起晨跑夜跑,健身,打拳。”

    茭白呵呵笑兩聲,那我還是看書讀書吧。

    走在前面的戚以潦點根菸,徐徐地吸了一口,他抬手,夾著煙的指節微招:“走了。”

    茭白的手肘拐章枕:“叫你呢。”

    章枕帶著他,頗有種兄弟並肩作戰的澎湃:“是叫咱倆。”

    茭白跟章枕拌嘴皮子。

    “還在說什麼,相聲?”戚以潦壓著淺淡唇角側了下頭,一縷青白煙霧纏上他帶笑的英俊眉梢。

    “……”茭白跟章枕連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同時還不忘繼續拌嘴。

    日頭在三人背後緩緩上升。

    這天是個好天氣,有冬日裡的一捧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