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83 章

    命運對他開了一個諷刺的玩笑。

    起初他逃避,不承認自己犯了錯,而是將錯就錯,認需要他依賴他的禮珏做弟弟。他要活在那個假象裡。

    現在知道人真的死了――現實擠進他的假象,照亮他的醜陋和不堪。

    八成得吐血。

    這才符合漫畫的風格。

    畢竟在《斷翅》中,攻受後期都是各種吐。除了沒官配,沒愛情糾葛,一身輕鬆的戚以潦。

    茭白摸到床頭櫃上的維c,倒一片丟進嘴裡。齊子摯的頭像框沒加白,說明他還活著,他是不會自殺的,因為他會查清楚齊霜的死因。那是他的執念。

    .

    齊子摯的【晚年之夢】裡也有自述。

    -假如人生可以重來,我希望我不要是長子……

    沒有沈寄那樣列出一二三四五條悔不當初,只有那一句,末尾是耐人尋味的省略號。

    長子,繼承人,意味著責任,身不由已,沒有自我。

    在齊子摯的自述結尾,記錄著他生命終結前一秒的想法。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

    “嘶”

    茭白咬到了舌頭,他抽著氣滿臉怪異。

    怎麼也是這句話?

    兩個好友彌留之際,心裡所想竟然是一樣的。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

    茭白一個字一個字地默唸,有種觸碰到了什麼的心悸感。

    巧合嗎?

    該不會第三個好友也是……

    茭白心跳的頻率猝然變亂,冷靜,等解鎖第三個好友再說,淡定點,淡定。

    不管怎麼說,在所有好友進組前,他沒精力去琢磨別的。

    界面一變。跟沈寄那次一樣,《斷翅》原著也出現了。

    配角齊子摯:古早風裡的大家族犧牲品,一生都在為家族奮鬥,事業與家人是他活著的意義。弟控裡的top10。

    攻略指南:讓他從你身上獲得作為兄長的成就。

    偏執屬性:70。

    沈寄的偏執屬性才30,齊子摯比他高了一倍多。

    漫畫消失了,露出剛才被遮擋的世界屋。

    在那世界屋最底,同樣有一生結語。

    ――半生為家族而活,回頭望來時路,茫茫一片。

    “白白,你那個老鄉……”

    茭白聽到門口的動靜,迅速整理表情看去,“怎麼?”

    章枕站到他床前,搔了搔頭,眉毛耷拉下去:“我救過他的命。”

    茭白知道,他還琢磨,章枕要跟禮珏搭線。

    “他叫禮珏,你再次見到他是什麼感覺?”茭白試探。章枕對他不錯,他不希望對方被禮珏主角光環引發的坑人大招誤殺。

    “氣啊。”章枕往床上一坐,“你們都在貨船上待了那麼多天,他沒受傷,你半死不活……”

    章枕的話鋒徒然一變: “齊子摯在那艘船上?”

    茭白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不在吧。”

    要是說實話,章枕指不定會叫上一群弟兄們,對船開槍。到那時就怕又來狗血。

    他累了,狗血上岸再灑吧。讓他上岸。

    “白白,”章枕突然喊了聲,看一捧土都充滿深情的桃花眼定定看他。

    茭白略有不適:“有事就就說事。”

    章枕握拳低咳兩聲:“就上次,你住院昏迷不醒,我在床邊跟你說我打算繼續查一件事,換個角度查,我既希望是我猜的那樣,又不希望是我猜的那樣,很矛盾。”

    茭白有印象,當時靈魂狀態的他還回了句話:那就先查唄,沒準查完了,發現想法不是自己原先的二選一,是第三種。

    “我都知道了。”

    茭白聽到章枕說完這句,就見他露出很悲憤的神色,緩慢講述了一段往事。

    它沉在歲月裡,長在章枕的記憶深處,今天才被他挖出來。

    翠綠茂盛,沒有半分荒涼。

    茭白沒插話,從頭聽到了尾,他嘴裡的維c化沒了,章枕的故事講完了。

    由於茭白才遭受過原主身世的衝擊,現在得知原主和章枕是兒時的同伴,他的感覺就還好,不會很想吐槽。

    只能說,《斷翅》就是狗血之王。原主身為工具人,都有這麼多隱藏的狗血。

    茭白對上章枕期待的眼神,他不是當事人,承載的關於原主的記憶也不完整,缺的就有孤兒院那部分,無法調動情感,只能笑笑:“那真是有緣。”

    “是啊。”章枕看出茭白沒有消化這個關係,他能理解,但是……

    章枕抓住茭白的雙手,鄭重道:“那你還叫我小哥哥嗎?”

    “不叫。”茭白把手抽出來,“牙酸。”

    章枕再次抓住他,身上的狠戾都沒放出來一絲一毫,孩子氣地執拗道:“怎麼就牙酸了?你在‘締夜’跟蘭墨府都叫過我。”

    彩虹變成了委屈巴巴的哭喪表情。

    茭白翻了一個白眼:“那是我要利用你。”

    章枕擰眉,一副多大點事的樣子:“那你還繼續利用我啊。”

    “……”茭白無語,“看情況吧。”

    “大半夜的,人太激動對心臟不好,你緩緩。”茭白剛說完,戚以潦就進房間了。

    那位已經到了睡覺的點。

    章枕本來毫無形象地趴在床上,就像是在跟茭白撒嬌,現在被三哥看到了,他面子上就掛不住。章枕立馬站起來:“三哥。”

    戚以潦在辦公室洗了澡過來的,身上的水很難得地擦乾了,頭髮雖沒吹,卻也沒像平時那麼**的往下滴水。

    “阿枕,睡覺去。”

    “是。”章枕習慣性地領命,出了房間他才回神,忙敲門,“三哥,我進去把白白抱到我那兒吧。”

    房裡傳出三個字:“不需要。”

    “那你們早點睡。”章枕說完覺得哪裡怪怪的,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三哥不是潔癖嗎?

    三哥竟然要和別人同床,這也太驚悚了吧。

    章枕的腦子發昏,雖然他很期盼三嫂的到來,可這也……

    三哥應該只是讓茭白給他讀書,過會兒就走。

    章枕自我琢磨一番,認為是這麼回事。

    畢竟大家這些天都沒好好休息,更何況是沒人可以用的三哥。

    這會兒三哥肯定沒那麼多顧慮,只想快點聽茭白念兩句。

    章枕想通了,就腳步輕快地離開。明天就把新年補回來吧,在船上過。

    得給茭白壓歲錢。

    手機轉賬很沒儀式感,不知道能不能搞到紅紙,做個錢包。

    .

    房裡,戚以潦把大燈關掉,只留下床頭燈:“刷牙了嗎?”

    茭白打哈欠:“刷了。”

    “但是你又吃了東西。”戚以潦道。

    “就一片維c。”茭白辯解。

    戚以潦把床頭燈的長杆擺動幾下,調整好位置:“去漱口。”

    茭白不幹:“我起來一次麻煩。” 老子又沒口臭。

    床前的氣氛微凝。

    茭白眼皮抽了抽,他回想給老男人唸的兩次書。

    第一次,他刷了牙洗了澡躺在床上被叫起來,第二次是在前院,離得遠,戶外,空氣流通。

    所以說,在室內的話,念個經還要沐浴更衣?

    白貓的眼睫垂了下去。

    茭白以為它主子妥協了,沒想到對方從衛生間拿了個盆過來,十分有風度地笑道:“漱吧。”

    “……”

    茭白窩在被窩裡,喝兩口水,咕嚕咕嚕吐進盆裡,提前體會了一把老年生活。

    戚以潦很快掀開被子躺上床,茭白起初還怕自己彆扭。

    現在發現他想多了。

    戚董與他之間的距離……這麼說吧,還能躺四個他,排隊排,隨意翻的程度。

    茭白一言難盡,離這麼遠,他讀的時候,對方能聽得見嗎?

    戚以潦從睡衣口袋裡拿出一個灰色小盒子,那裡面是一副耳機,功能比較多:“小白。”

    茭白扭頭:“嗯?”

    “叔叔年紀大了,聽力一般。”戚以潦側了側俊雅的笑臉,“待會,還要麻煩你大點聲。”

    茭白脫口而出:“那你不會坐近點?”

    “你要我坐近?”戚以潦困擾道,“我過去了,你一旦讀錯,我便會就近教育你,到時候希望你……”

    茭白飛快道:“就坐那吧!”

    戚以潦停下調節耳機兩側小按鈕的動作,他看過來,灰沉沉的眼瞳裡是茭白屏氣的模樣。

    “小白,你太緊張了。”戚以潦忽而笑,“做個彈舌頭的練習吧。”

    茭白:“……”放屁!

    戚以潦為難道:“如果你緊張,會錯很多處,那叔叔會不高興的。”

    言下之意是,你一再犯錯,就要捱打了。

    茭白臭著臉,不情不願地張嘴,舌頭從下顎翹到上顎。

    “幅度太小。”戚以潦將耳機放一邊,“過來。”

    茭白還沉浸在操蛋的彈彈彈中。

    要不還是不去西城搞戚家主僕了吧,段位再升升?

    就這麼個訓誡法,他真怕自己哪天沒忍住,把書撕下來兩頁,搓啊搓,搓啊搓,搓成小細條,給戚以潦插大蔥。

    “自己偷著樂什麼。”戚以潦靠在床頭,無奈地對他招手,“到叔叔身邊來。”

    茭白結束腦補自嗨,往戚以潦那挪挪。

    戚以潦捏住他的臉頰,輕抬到自己眼皮底下,糾正他的彈舌力度跟頻率:“經常鍛鍊舌頭,有助於預防腦萎縮,面部肌肉硬化。”

    茭白瞪他。謝謝,還不到二十歲的老子不想知道!

    .

    深夜,霧散了。遠洋船朝著西城碼頭方向慢行。

    除了值班的,其他人都在打呼。

    只有最豪華的房間裡還想著磕磕巴巴的讀書聲,浪花都在傾聽。

    “s……”

    茭白哈欠連天,生理性眼淚都把睫毛跟眼尾弄潮了,他用手背揉揉眼睛,吃力地解讀單詞:“seren……di……”

    “serendipity。”

    旁邊驀地響起低而清朗的聲音,沒半點渾沉,顯然是沒睡意。

    可現在都快凌晨三點了。茭白抹了把臉,瞪牆上的掛鐘,凌晨三點了啊,他再年輕也架不住這麼熬,會禿的。

    一根手指抵到茭白放在腿部的書頁上面,落在他剛才沒讀好的單詞上面,敲點幾下:“讀給我聽。”

    茭白沒怎麼去記,他嘗試著讀了一次。

    戚以潦的眉頭皺了起來,嗓音卻越發親和:“再給你一次機會。”

    茭白背脊上的汗毛都起立了,他把書捧近,發揮十二分力回憶戚以潦的讀音,半天才讀出來。

    戚以潦閉著眼眸,他微仰後頸,腦袋挨著床後的船壁,床頭燈的光暈打在他隨著說話震動的喉結上面,那畫面帶有成熟男人的性感。

    “再打瞌睡,就別在床上讀了,去甲板上,吹個風讓大腦清醒起來。”

    茭白在心裡吐槽,這都幾點了,還能不能讓人睡了啊?

    “困了?你白天睡了一天。”

    耳邊響起揶揄的聲音。茭白無力反駁。

    .

    凌晨快五點,茭白讀書讀他媽的精神了,他想上廁所,請求戚以潦搭把手。

    戚以潦這會的話聲裡多了慵懶之意,要睡了,他讓茭白自己去。

    茭白不行,他肚子上的傷口疼:“那你讓我用一下你的手機,我給章枕打電話。”

    戚以潦翻身,眼闔著,密黑的睫毛蓋下來的陰影裡都透著不耐:“你這孩子,怎麼這麼麻煩。”

    話落,他坐起來,按了按額頭:“是要抱,還是?”

    “不不不,我能走。”茭白正在往床邊挪,聞言趕緊表態。

    戚以潦在這時笑了聲,骨子裡的暗浮氣息又沒了,退潮一般,他下了床,手伸過去:“扶住。”

    茭白跟老皇帝似的,被戚以潦扶去了衛生間。

    然後,

    戚以潦就出去了。

    茭白意外地挑挑眉,老變態一般不是該留下來,暗搓搓地盯著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