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53 章

    茭白的毛衣是淺米接近白色, 羽絨服外套被扒了之後,毛衣就露在了外面。

    先是被齊子摯的小刀劃了好幾道,之後又在遭到拖行的途中弄髒, 現在……

    身前的毛衣裡拱了起來。

    貨艙很冷,海水的潮氣一股接一股, 茭白很明顯地打了個抖。

    雖然處境被動,還有涼意貼著他毛衣下襬拱出的地方往裡鑽,但茭白不是很慌。

    因為,

    狗血熬到濃稠時,在場的主角受畢竟會發|射存在感。

    果不其然,茭白的厚絨長褲釦子剛松,貨艙裡就多出一道輕吟聲。

    當事人沒立即醒過來,他好像是做了什麼噩夢,可憐兮兮。

    茭白用恍惚的語氣喊:“小珏?”他自言自語, “小珏你醒了嗎?”

    “別把他吵醒。”齊子摯陰森地警告。

    “我不會把他吵醒的,”茭白輕聲說, “我不想被他看到我這樣子。”

    沒得到反應。

    茭白的臉擠在貨箱上,鼻尖被壓得有點難受, 呼吸裡都是劣質塑料味:“你是他的恩人, 大善人, 我是他哥, 我們這樣被他看到, 那對他弱小的心靈是多麼大的打擊……”

    “不想吵他, 不想讓他看到?”齊子摯諷刺, “我把你往外拖的時候,你不是在大聲吼他?”

    茭白:“……”這邏輯我能圓,你等等。

    靜默幾個瞬息, 茭白急促地呼吸:“我那是不想去外面,他醒來看我成了爛娃娃……他還那麼小,不該承受那樣的痛苦。”

    說完,茭白微怔。

    他來這裡以後,只在戚以潦那展露過蓮氣,至於婊語,講過兩次還是三次,似乎都是對著齊子摯。

    這味兒衝的緣分,可以啊。

    “他不會看到,你破了,我會把你丟進海里。”齊子摯弓著腰背,下顎靠在身前人的肩頭,“你身體裡的血液太渾濁,需要大海的稀釋沖洗,來生你才是個好孩子。”

    茭白:“……”

    禮珏沒醒,茭白也沒聽到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聲。

    他身後的這位齊總吧,是個直男。

    齊子摯不是像沈寄那樣男女不忌,都可以,能彎能直,口味想不換就不換,想換就換,從欲而終。他只能直。

    出場就跟《斷翅》裡的美型優質男性人物畫風格格不入。

    齊子摯不養小情,私生活幾乎沒有,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準備工作。他牽扯過兩段感情,一段是讀書時期,漫畫中只透過友人的調侃提了一下,當事人沒承認,真假未定。另一段是跟樑棟大姐,利益上的關係,給外界看的情侶。戲份也極少。

    他的人物定性就是個生來為家族拼命,為家人避風擋雨的工作狂,老幹部。這麼個沒有自我的人,哪有情愛可言。

    《斷翅》是腐漫,粉絲們能讓這麼優秀的美強慘兄長攻配置角色閒置?不能,他們去作者微博底下求感情戲,求齊總不被小沈幹掉,求給他一個小受,讓他往後餘生好好的。

    最後作者迫於壓力給他加了。

    那是齊家像現階段這樣出事,齊子摯逃亡時身受重傷,被一個單親的年輕爸爸救下來,帶回對方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

    齊子摯那時候已經沒多少時日了,他在那度過了一生最快樂最輕鬆的時光。

    不論是二人有沒有互生情愫,還是齊子摯的死,或者遭逢機遇沒死,作者都沒寫明,他們的戲份謝幕只停在了一個雨後黃昏,其他的留給粉絲們去想象。

    算是既答應了粉絲們,又沒有破壞齊子摯的人設。

    茭白還是覺得,作者就想讓齊子摯做這部腐漫裡的一股泥石流。

    但不影響他把齊子摯系領帶的畫面洗出來,一日看三回。

    思緒被一陣刺涼的痛感打散,茭白髮現齊子摯的一條手臂從下往上穿過他的毛衣,虎口扼住他的喉結,箍上了他掛著血絲的脖頸,他吸了口氣,肚子受寒,胃部絞痛,忍不住發出生理性的乾嘔。

    後面的人僵了一下。

    茭白仰著頭喘氣,天之驕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潔癖。

    於是他又嘔。

    還特地扭動身子跟脖頸,儘可能地將動作幅度做大。

    那條手臂猛然抽走。

    料子上等的細絨毛衣垂回去,拱起來過的地方一點點恢復。

    茭白順著貼趴在貨箱上的姿勢往下滑,他及時用手撐住貨箱,才沒讓自己跪到地上。

    看漫畫的時候,饞人身子。

    想要對方鎖著劍眉,不苟言笑,認真嚴肅的對他辦公,通宵達旦。

    這些,通通都僅限於腦補。

    茭白的身體跟著船身的顛動晃了晃,他是理想中時速爆表各種炫技的車王,現實中就只步行,連個獨輪車都沒開過。

    媽了個蛋。還是摸索著回剛才的地方找羽絨服吧,太冷了。這一受凍,有段時間沒復發的尾椎舊傷跟已經長好的三根肋骨都隱隱痠痛。

    齊子摯沒離開。

    意識到這一點,茭白立刻做出害怕的表現,呼吸發顫。

    這位還沒瘋批到一定程度,應該不會忍著不適對他來硬的吧???再說,禮珏還在呢,儘管只吟了一聲,可存在感強啊。隨時都有可能醒過來。

    齊子摯八成就是做做樣子,想要看他狼狽求饒?

    茭白試探性地垂著頭攥著破爛毛衣,喘息的間隙夾雜著一點輕哽,一副差點嚇死的弱勢姿態。

    一瘸一拐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慢慢遠離。

    茭白松了一口氣,猜對了。好友對他有性|趣,譬如沈寄那樣,他要擔心瓜田被偷,好友對他沒性|趣,他還要擔心瓜田被偷。

    因為,後者要是恨他的齊子摯這樣,自己不會動手,但很有可能會讓外面那些崩潰的船員們對他圍攻。

    茭白不懷疑,齊子摯當時把他往貨艙外拖的時候,不是走個過場,是動了真格。

    這會兒齊子摯還在他五米內,沒下線。

    茭白看對方頭像。

    海豹蹲在地上,用黑色的短爪子擋臉,圓潤的身板一抽一抽。

    茭白:“……”

    你他媽要搞老子,自己還有臉哭?

    茭白把鬆開的褲釦按回去,理了理毛衣,他剛要爬起來,就聽見了一聲驚呼。

    我們的主角受,這次,終於,醒了!

    .

    禮珏小動物般的受驚聲被一隻手輕輕攏在了掌心裡,那手掌帶著汗液,很寬,指骨粗大分明,他不知道是誰,渾身的毛孔都炸開了,“唔唔”掙扎個不停。

    “是我。”

    有聲音在他頭頂想起,小心翼翼中帶著憐惜。

    禮珏被這熟悉的聲音弄懵了,齊總?對對對,是齊總,他想起來了!

    那小秋哥哥呢?他在哪?

    禮珏的呼吸又急又小,帶著哭音,臉頰因為情緒激動憋成了緋紅色,眼角也紅了起來。他上個月接了個家教的活,就在三中附近不算很遠的小區,今天上午他去那給學生上課,那家的女主人留他吃午飯,他飯後又給孩子講了講題才離開。

    出小區的時候,禮珏無意間看見小秋哥哥上了一輛車,他想也不想就猛踩單車的腳踏板,一陣加速追上去。

    車停在小區外面路口的時候,禮珏腦子一熱,直接擋在了車前。

    之後車門打開,一個陌生人下來,將他弄進了車裡,他被打暈前見到了坐在皮椅上的齊總,還有被綁了起來,丟在地上的小秋哥哥。

    “唔!”禮珏用力揮動纖細的胳膊,耳邊傳來悶哼,他呆住了。

    “我們在一艘貨船上面,你不要喊,別把船員們引過來。”齊子摯的眼眶被打得發疼,他那隻眼睛紅得嚇人,語調卻是低柔的,飽含誘導,“答應了就點頭,我拿開手。”

    禮珏輕輕點頭。

    臉上的手掌頓時就撤走了,他的呼吸順暢起來,連忙問:“齊總,這是怎麼回事啊?”

    齊子摯默了默。無論是他們的兄弟關係,還是齊家倒塌背後的商界動盪,都不適合在這時告訴這孩子。

    如果船能回到原來的航線,他會在小茗島將一切都透露出來。

    要是船……

    那就不說了。

    “你只要知道,你已經離南城很遠了就行。”齊子摯良久才開口,嘶啞的嗓音裡藏著無力。

    禮珏兩眼呆滯:“不行啊……”

    “不行……不行!”禮珏摸到齊子摯的衣服,顫抖的手指揪住,“我要回家,我奶奶還在等我,齊總,您放過我吧,求求您了,求求您……”

    齊子摯的心頭一痛,他後悔了,不該順了老天爺的安排帶上弟弟,他錯了。

    弟弟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還因為他的自私捲進這場海上意外。

    齊子摯的口中泛起腥甜:“現在不是我放不放你,是我做不了主,在深海,人類的力量很渺小,生死都要看命。”

    禮珏面如死灰:“那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

    “你撞見我綁茭白了。”齊子摯說。

    禮珏翹卷的睫毛一眨,眼眶裡蓄滿了的眼淚落下來,他沒擦,人有點呆。

    齊總言行舉止都不像是在威脅他,說話的時候還有哽聲,很難過很悲傷,像是有千言萬語要找人傾訴。

    禮珏的氣憤驚慌瞬間被一股同情佔據。

    齊總是個品行端正的人,沒有上流社會那一類慣有的架子和德性,他看他們這些小老百姓的眼神是尊重的,不是沈董那種俯視螻蟻的高高在上。

    齊家遭了難的事,禮珏在網上看到過隻字片語,豪門的戰爭他不懂,他只知道,齊總一定很痛苦。

    齊總應該不是故意做出綁人的事,是有什麼苦衷。

    禮珏聲如細絲:“齊總,我覺得不管遇到了多大的坎,都不要放棄……別做出悔恨終身的事……”他結巴著,意識到自己還揪著男人的衣服,登時滿臉難為情地縮回手,“人不會一直在底層,你那麼厲害,我我我……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