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三九 作品

第102章 第102章那是一種絕對的、不留……

    醫生又說了遍“沒大事兒”,問:“高几了?”

    潘小卓說“高三”。

    教授看了看他們倆,話說得挺溫和,說好治,還是要跟家裡大人講,別害怕。

    醫生還是見得多,不慌不忙地告訴他們別擔心,只是重複了好幾次要跟家裡講,還說下次可以跟家裡大人一起來他這兒看看。兩個小孩都不笨,知道醫生只是沒想加重他們的心理壓力,真沒事兒的話就不用反覆強調讓大人來了。

    老教授把話說得那麼委婉,只在最後才提到了一個詞。

    “這個癔症『性』聾呢,它不是說你就真聾了,畢竟咱們功能都好好的,是不?還是受你精神方面的影響,壓力太大啊,受了刺激啊,都有可能。我也有些患者,什麼刺激都沒有,做了個害怕的夢,醒來就突然聽不見了,所以沒關係,別擔心,能治。”

    潘小卓擰著眉問:“那得怎麼治呢?”

    教授又看看他們,才慢慢地說:“這得去精神科,如果是器質『性』有病變可以在我們這兒,但咱們沒真病,去找精神科大夫看看。好多患者不去治也好了,壓力沒了放鬆了自然就恢復了,都不是絕對的。”

    一個可能是“癔症『性』聾”砸下來,這四個字怎麼看怎麼聽它都不帶個好樣。

    大夫的話乍一聽像是挺寬心,畢竟耳朵沒壞。

    兩個小孩趁晚休之前回了學校,在車上潘小卓問陶淮南:“你要跟家裡說嗎?”

    陶淮南“嗯”了聲,知道耳朵沒壞多多少少寬了點心,低聲道:“考完再說吧。”

    潘小卓很擔心,卻又安慰他:“沒事兒的,你別害怕。”

    陶淮南點頭,說:“我不害怕。”

    那時候陶淮南的確是不害怕的,耳朵只要沒壞就行。

    可事分兩面,耳朵沒壞還聽不見,一旦治不好就一點辦法都沒了,連戴助聽器的機會都沒有。耳鳴、聲音小、聽不清,這些過渡都沒有,直接就是徹底切斷了。

    從那天開始,陶淮南開始了跟寂靜之間沉默的抗爭,恐懼安靜,卻也在堅強地和它做抵抗。

    他開始依賴聲音,只有聽著聲音才覺得安穩。他需要一直戴著耳機,這樣他一旦聽不見了就能第一時間發現。耳機還能做他的偽裝,給他的聽不見提供了個理由。

    某一天的下午,班裡沒課的時候,一對小同桌又偷著出去了一次。

    潘小卓提前幫他約了次治療,帶著醫院的診斷和那些檢查結果和報告,去了家心理醫院。這次的醫生很年輕,說需要長期治療。他同樣沒把話說得很嚴重,可是在那他們碰到了個患者。

    他三年前得了這個病,聾了三年了,到現在沒有丁點好轉的跡象,徹底徹底聽不見了。

    那是一段很艱難的日子,每一分鐘都很煎熬。

    陶淮南擔心哥哥,也擔心自己。他得複習準備高考,最難的是還要在聽不見的時候不被哥哥們發現。遲騁不好騙,他對陶淮南的瞭解是深入到骨子裡的。

    陶淮南只能一直捂著耳機,無論聽不聽得見的時候都少說話,少回應。讓他的遲鈍和不耐煩變成一段時間裡的常態,這樣才不會在某些時刻顯得突兀和怪異。

    可哥哥們愛他,陶淮南反常地發脾氣和他那些煩躁的語氣他們都縱著他。某一次遲騁摔了他的耳機,陶淮南知道他或許是生氣了。陶淮南最不想騙他,他對遲騁撒的每一句謊,每一句裝出來的憤怒和不耐煩,都是割在自己身上的刀。

    隨著聽不見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長,陶淮南開始變得恐懼。

    他每天都在手機上查著資料,查癔症『性』耳聾,查過往病例。盲人模式沒那麼好用,有些軟件完善得好,可網頁不行,上面字和鏈接都很多,經常會點錯。陶淮南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尋找著能夠安慰自己的內容,在它們身上找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