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三九 作品

第102章 第102章那是一種絕對的、不留……

    那句潘小卓沒聽清,  陶淮南自己也屏蔽了的話,是一句『迷』茫遲疑的:“小卓,我好像……聽不見了。”

    過分寂靜的世界像一場噩夢,  等到遲騁坐在他旁邊『摸』他的頭,  陶淮南才像是突然從某個可怕的夢魘裡醒了過來。

    聲音還在,  世界還在,遲騁『摸』著他的頭問他怎麼了,陶淮南搖了搖頭,他自己也不知道,  記憶和思維像是都錯『亂』了,  一切都顯得不真實。

    陶淮南從小失明,  他最依賴的一直是他的耳朵。那一上午短暫關掉的聲音,  陶淮南很快就忘記了。可他卻記得曉東那條語音,曉東語氣裡的無奈和惆悵刻在陶淮南腦子裡,他每次一想起來都覺得渾身發麻。

    暴瘦、剃頭、沒時間了。

    這讓陶淮南接下來的每一天,  意識世界裡都是黑暗的。漫無邊際的黑暗幾乎吞噬了他,他抱著哥哥,  不知道能做些什麼阻止這一切。

    陶淮南不記得在那個上午他曾經短暫地跟這個世界斷過聯繫,  所以第一次他在有意識的狀態下失去聲音時,  最初的『迷』茫失措之後,  陶淮南坐在教室椅子上,身上不停地冒著冷汗。

    儘管只有半節課的時間,陶淮南的冷汗卻把襯衫的後背都浸透了。

    他臉『色』白得像紙,不停搓著自己的耳朵。

    普通人失去聽力還有眼睛,盲人失去聽力,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陶淮南在浸入絕對封閉的那二十分鐘裡,像被扔進了漆黑的海底。他在徹骨的冰冷中緩緩下沉,  沉進了另一個黑暗的異世界。

    眨眼看不見光,側耳聽不到聲音。時間被拉得很長很長,那二十分鐘對陶淮南來說難捱得像過了幾個小時。

    好在只有二十分鐘。

    下課時同學問他是不是不舒服,陶淮南說“沒事兒”。

    那天中午陶淮南只吃了幾口飯就吃不下了,遲騁沒說他,還縱著他說:“吃不下就別吃了。”

    午飯後他跟遲騁回教室趴了會兒,蓋著遲騁的校服外套,遲騁隔著外套拍了拍他的後背。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三次失聰之後,陶淮南很小聲地叫了聲潘小卓。

    潘小卓當時正在翻書,隨口答應著:“啊?”

    陶淮南慢慢地問:“下午你能陪我去一趟醫院嗎?”

    潘小卓馬上問:“你怎麼了?”

    陶淮南鼻尖上還帶著剛才的冷汗,眼睛對不上焦,向潘小卓的方向微微側頭,輕聲說:“我有時候聽不見聲音了。”

    潘小卓嚇得撲稜一下在椅子上坐直了,眼睛瞪得溜圓,瞪著陶淮南:“什麼意思?什麼聽不見?耳鳴?聽不清??”

    陶淮南『摸』了『摸』耳朵,手指都還在抖:“不是聽不清,是聽不見……什麼都聽不到。”

    潘小卓瞪著陶淮南,有半分鐘的時間沒說出話來。

    兩個都是乖學生,潘小卓還是班裡的學習委員,他倆從來沒惹過事沒闖過禍,下午一請假老師就給了。

    潘小卓說陶淮南不舒服,想陪他去打針。老師痛快地給了假,讓他們去校醫院,還讓潘小卓照顧好陶淮南。

    兩人沒去校醫院,偷偷跑了出去。

    查了一下午,能做的檢查全做了,陶淮南身上不揣錢,錢都是潘小卓給墊的。幾種聽功能全測了,聲導抗做了,耳蝸電圖也做了,可這一下午卻什麼都沒查出來,沒有器質『性』病變,耳朵好好的。

    潘小卓哆哆嗦嗦地問醫生:“那是為、為什麼啊?”

    醫生是個年長的教授,戴著厚厚的眼鏡,說可能是精神『性』的,不要太擔心,又問家長呢。

    潘小卓說:“先不想讓家裡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