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他既如此說話。




白茸道,“沈長離,我想去哪裡去哪裡,想穿什麼衣服便穿什麼衣服。”




“都與你無關。”




方才那點情緒波動已經了無痕跡地消失。




他無動於衷聽著,面上倒是也不見多少怒容。




隨即,白茸一拽身後拉門,無論她如何用力,那扇門卻像是金湯鐵築一般,無論怎麼用力,都絲毫拉不開。




沈長離視線掃過,“後半夜,有人巡夜。你若是現在出去,待會兒L,不知會被妖物拉去哪裡。”




白茸纖長的睫毛顫動著,“你倒是對這裡熟門熟路。”




沈長離說,“熟門熟路又如何?”




他輕輕笑道,“白茸,你有資格過問我嗎?”




“你是我的什麼人?”




他把她的話,原封不動奉還給她。




白茸面無血色,雙唇發著顫,仰臉看著他清俊的面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原本就不擅長打嘴仗,尤其在這種情況下。




他低著眼,一看便看到了白茸袖中的劍氣,隨便一想,便差不多明白整件事情了。




那肥頭大耳的男人,也值得她如此大費周章?他漫不經心想,早知道,便徹底廢了他。




白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儼然進退兩難。以前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歲月,她絲毫沒有察覺到過,他冷淡的表層下,是這般惡劣不堪的性情。




沈長離視線掃過她的手腕,看到她左手腕上的白狐手釧,以及那片毫無出息,死死賴在她手腕內側的銀鱗。




神情絲毫未變。




“你是來找這個男人的?”




沈長離隨手將黃昌博從地上拎起,提溜到了她面前。




室內光線昏暗,白茸低頭一看,認出確是那張畫像上的男人,只是他閉著眼,身子軟塌塌的,面如金紙。




莫非是被沈長離殺了?




白茸心中一驚,伸手到男人鼻下,想去探他的鼻息。




沒等她接近,沈長離已經抬手扔了那男人,道,“沒死。”




“你想要他?”




白茸不吭聲。




她不知道今晚沈長離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可是,實際情況便是,已經被他捷足先登。




按照顧寐之的說法,此處設有探靈鎖,他是如何進來的?想到這裡,她也懶得問了,以沈長離的修為,估摸著是想出現在哪裡,便能出現在哪裡。




她烏漆漆的眸子看向他,她也不傻,他從不愛說廢話,如此意思,便是想與她談條件了。




他視線落於白茸身上,劃過她衣襟上那個合歡宗男人碰過的地方,淡淡道,“留下,陪我一晚。便把他與你。”




白茸雙腿僵硬,愣在了原地。




沈長離面容清冷,神情極為平靜,語氣甚至也是寡淡的,與他平時說話時毫無分別。




光影交錯,她整個人都呆滯了,只覺得眼前男人極為陌生




,陌生到,甚至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她一言不發,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他便當默認了。




他垂眸看向她的面容,“去把這些洗了。”




那種油膩噁心的香膏味道,他不喜歡。




外頭有人送水,放與拉門口。




白茸麻木地在水盆邊蹲下,一點點,清洗掉了面上脂粉。




少女靈秀的眉目從妝容中脫了出來,朦朦朧朧,像是山水描畫而出,只有唇上還殘餘著半寸口脂。




他還是更喜歡她這般,乾乾淨淨,沒被別人碰過。




男人拉過她,眉尖微微一挑。隨即便低了頭,旁若無人一般,將她唇上殘餘的口脂都吃盡了。




這下,便徹底乾淨了。




白茸渾身僵硬,沈長離卻也沒有更近一步。




那張拔步床上,白茸方才看到,枕蓆、被褥、甚至簾子上,都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都是沈長離的靈力所化。




所有能觸摸到的所有地方都結了透明的冰層,觸手卻並不覺得冰寒,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面容。




沈長離的靈力擴散開來,輕輕鬆鬆結出了一方結界,外人壓根無法進入。




他傲慢且有潔癖,是萬萬不會碰別人碰過的地方的。




重重帳幕內,他將她撈起,放與帳中。




白茸一言未發。




這時,一旁案几上的玉令亮了,楚挽璃在問他,問他如今到了哪裡,她也到上京了,什麼時候見面。




她找過他很多次,沈長離都沒回。




這次,他本也懶得回話,見白茸在看著他,便拿了玉令,對楚挽璃懶洋洋回了聲,“隨你。”




便是在這種時候,他也記得回楚挽璃的話。甚至絲毫不在乎是否被她聽到。




她的臉色一分分蒼白,甚至慘然一笑。




如今,她只是他的一個玩物罷了,心血來潮了,便逗弄兩下,不高興了,便棄之若履。




他低眸,嗅到她了脖頸,以及細嫩的耳後那一點淡淡的香,眸色微不可查變化了些。




白茸想到了漆靈山那一夜,渾身都開始發顫。那時,她以為是在阿玉懷中,歡喜又羞澀。而如今,卻是麻木絕望,甚至連反抗也不想反抗了。以沈長離的實力,倘若他想做什麼,她如何反抗,都毫無意義。




他卻並未多做什麼。




男人大手摟住了她的細腰,拉到自己懷裡。




隨即,俯首在她的頸側。




他乾淨的長睫垂落了下來,呼吸逐漸平穩,竟然便這樣,抱著她開始入睡。




月色下,他眉宇清冷俊美,鼻樑挺直,閉上眼時,濃密的眼睫在玉白的皮膚上留下淡淡的陰影,唇上還殘餘著一點她的口脂,他也不以為意。




他在人前清冷穩重傲慢,在帳中,卻一直有幾分難言的自然的孟浪,不是有意為之,卻什麼都做得出來。




男人肩膀寬厚,她在他懷裡,能感覺到他緊實有力的臂膀,長手長腿,心跳沉穩。比




起少年時還有些青澀的軀體,徹底長開成熟了。




可是,卻還是與沈桓玉幾乎一模一樣的神態與動作。




阿玉以前最喜歡用這個姿勢抱著她。以前白茸害羞,覺得這個動作有些僭越了,並不經常願意如此,經常要他哄了又哄,在沒人的地方,方才願意。




如今,在這樣的場合裡。




白茸心如刀絞,一顆心幾乎被撕碎。




沈長離平日疏離傲慢,不近人情又厭人。這一次,卻睡得很安心。




懷裡抱著她,與抱著心魔不一樣,很有實感。




心鱗還在躁動。雖然抱到了,明顯覺得還不夠。光是她的一個眼神,都足夠讓它興奮。




這些躁動都被男人徑直無視掉了。




她被他的氣息籠罩。這間小小的屋子,像是一個巨大的巢穴,只容納了他們兩人。




夜色深重。




有那樣的一瞬,白茸真的開始恨他,她實在太痛苦,痛苦到甚至都有些麻木。




她甚至呆呆在想,他為何能如此安好,而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沈桓玉若是出了意外,她定會為他守一輩子,守著他們之前的回憶,一點點老去,她願意為他如此。




而不是變成一個如此陌生,卻又處處帶著他氣息的男人。




時間過得很快。




翌日,天剛剛掛亮。




沈長離便睜了眼。




白茸也醒了,迷迷糊糊,抬手揉了揉眼。




沈長離已經起身,他隨手拎起床後那昏迷不醒的男人衣領,朝她一扔。




他講話倒是算數。




白茸身子一晃,纖細的手腕差點沒接住那沉甸甸的男人。




沈長離道,“再過兩個時辰,便會醒。”




他從頭到尾也沒有問,白茸到底要這男人做什麼。




他的性子便是如此,以前也是,她需要什麼,直說便是,他便會去弄來,從不磨嘰,也不會過問理由。